马蹄声停在屋外十步远的地方,谢云启的声音穿过门板传进来。萧砚没动,手却已经按在袖中短刃上。他听见简凝的脚步往门口挪了半步,拐杖点地的声音很轻,但她没有说话。
屋里还是黑的。窗缝透进一点灰白的光,照在她的旗袍开衩处,布料泛着微亮。她抬起手,把鬓边那根空枝重新别紧,动作慢得像是在等什么。
门外的人笑了下。“你不开门,我也知道你在听。”
萧砚终于开口,“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老朋友。”谢云启的声音温和,像在聊家常,“顺便提醒你一句——北平车站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简凝忽然接话,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度。
外面静了两秒。
“因为裴渊的人,已经被人调包了。”他说,“你以为护送你们的是军阀势力,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人。”
萧砚眼神一沉。他记得陈伯带来的纸条,说裴渊的人已在暗中护送萧晚。可现在看来,那个消息本身就可能是陷阱。
“你撒谎。”简凝冷笑,“裴渊不会这么蠢。”
“他不蠢。”谢云启说,“但他有个毛病——太信自己看中的人。比如你哥哥,比如我。他以为我能被利用,其实……我一直都在利用他。”
萧砚转身看向简凝。她站在那里,脸色没变,但手指已经悄悄扣住了拐杖顶端的机关。他知道那根拐杖里藏着一把细刃,是她亲手装的。
“你要拦我们?”萧砚问。
“我不拦。”谢云启说,“我只是告诉你,明天早上七点的火车,会炸。而你妹妹,会在爆炸前被人带走。至于盒子……它根本不在车上。”
屋里安静下来。
萧砚慢慢松开短刃,转而摸了下左耳。碎发滑落,露出那颗朱砂痣。他没有再压回去。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要你亲自来见我。”谢云启说,“一个人。今晚子时,城南旧货市场,最里面那间仓库。你来了,我就告诉你盒子真正的下落,还有……你父亲当年死前说了什么。”
萧砚的手指顿住。
他父亲是在他十九岁那年暴毙的,对外说是急病,可他知道不对。那天晚上他回府时,父亲房里没人,床单上有血迹,桌上茶杯碎了,药渣被倒进花盆。他查过,那药里加了东西。
可到现在,没人知道他父亲临死前到底说了什么。
“你不信?”谢云启像是察觉了他的犹豫,“我可以给你个证据——你父亲左手小指断过一节,那是小时候练剑伤的。他死前用那只手指在地上划了个字,是个‘萧’字,但最后一笔没写完。因为你冲进来了。”
萧砚呼吸一滞。
这个细节,从未对任何人提过。
“子时。”谢云启重复,“别带别人。否则,你妹妹就真的回不来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屋外恢复寂静。
简凝终于动了。她拄着拐杖走到桌边,拿起水碗喝了一口,放下时发出一声轻响。
“你不能去。”她说。
“我必须去。”萧砚走向窗边,掀开木板缝隙往外看。林子里空了,连脚印都被风吹散。
“这是圈套。”她盯着他背影,“他就是想让你单独出现。”
“我知道。”他回头,“可如果我不去,萧晚就没了。而且……那个字的事,不是假的。”
她没反驳。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家人。前世他们一起死在雪夜里,这一世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妹妹。
“我去替你。”她说。
“不行。”他直接拒绝,“你伤还没好,走路都费劲。而且他要的是我,不是你。”
“我可以化妆。”她抬手解开珍珠项链,“沈家有暗线,我能弄到通行证。只要穿上军装,混进车站,未必不能抢在爆炸前把人带出来。”
“风险太大。”他摇头,“万一你被认出来……”
“那就认出来。”她打断他,“反正我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养女了。我是简凝,真千金。我有资格站出来。”
两人对视片刻。谁都没退。
最终萧砚叹了口气。“你要是非去不可,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第二,看到穿灰布长衫戴黑帽的男人,立刻撤离。那是谢云启的眼线。第三……”他停顿一下,“如果你发现萧晚不在车上,不要找,马上回来。”
她点头。“可以。”
“还有第四。”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如果我今晚没回来,你就去找裴渊,把所有证据交给他。让他帮我完成最后一步。”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又在安排后事?”
“我只是做最坏打算。”
“可我不想听。”她伸手碰了下他耳侧的碎发,“你还活着,就不能总想着怎么死。”
他没躲,也没回应。
她收回手,转身走向角落的箱子,打开翻找起来。里面是几套备用衣服,还有一把上了油的左轮枪。她拿出来检查弹夹,动作熟练。
“你什么时候学会用枪的?”他问。
“十五岁。”她头也不抬,“在乡下,有人半夜想闯进屋子。我拿柴刀砍断他一只手,后来买了这把枪。”
他没再问。
她把枪塞进大衣内袋,又从箱底拿出一块怀表。铜壳,表面有裂纹。她打开看了一眼,时间指向四点十七分。
“离子时还有四个多小时。”她说,“你要是现在出发,能提前踩点。”
“我不去。”他说,“我要等你安全上车。”
“那你得看着我走。”她站起来,拄着拐杖往门口走,“不然你不会安心。”
他跟上去,在她拉开门时伸手拦住。“等等。”
她回头。
他从腕上取下松石串,递给她。“带着这个。”
她愣了下。“这是你的东西。”
“现在是你的。”他说,“万一出事,有人看到这个,就知道你是萧家人。”
她接过,缠在手腕上。珠子贴着皮肤,有点凉。
门开了。风卷着枯叶吹进来,打了个旋。
她走出去,脚步稳。他站在门框里没动,一直看着她背影。
她走到院中停下,回头说:“你记住,我不是为了救你妹妹才去的。我是为了我自己。那个盒子,里面有沈家调包的证据。我要它。”
他点头。
她转身继续走,身影消失在林子边缘。
他站在原地很久,直到风把门吹得晃了一下。他抬手摸了下左耳,碎发又被吹乱。这次他没有压回去。
他转身回屋,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取出一封信,信封发黄,边角磨损。他拆开看了眼,里面只有一行字:
“砚儿,若见此信,父已不在。然吾言必真——萧家之祸,起于内鬼,而非外敌。”
他合上信,塞进怀里。又从墙角拿起一把匕首,插进靴筒。
天色渐暗。
他出门时,顺手带上了门。锁落下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
他沿着林子另一边走,绕开主路,专挑荒废的小巷。路过一家当铺时,他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元,丢进柜台。
老板抬头,他低声说:“借身衣服。”
五分钟后,他穿着一件旧式长衫走出来,帽子压得很低。手里多了一根烟斗,点燃后吸了一口,烟雾遮住半张脸。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算准了距离。
城南旧货市场在两条街外。他还有三个小时。
当他拐进一条窄巷时,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墙的声音。
他没回头,继续走,但在经过一面镜子时,眼角扫过后面。
一个人影贴在对面墙角,手里拿着枪。
他嘴角动了下,抬手把烟斗里的烟灰磕掉。
然后加快脚步,转入下一条巷子。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
他在第三个岔口突然转身,匕首出鞘,抵住对方喉咙。
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灰布长衫,戴着黑帽。
果然是谢云启的人。
“谁派你来的?”他问。
对方咬牙不答。
他手腕一翻,匕首划破对方脖子,血流出来。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他蹲下,在对方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目标已改道,预计二十分钟后抵达仓库。务必拖延其行程。”
他把纸条收好,站起身,看了眼手表。
四点五十三分。
他还有时间。
他踢了下地上的人,确保他一时醒不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巷子尽头是条主街,灯火通明。他穿过马路,走进一家茶馆,要了壶龙井,坐在靠窗位置。
窗外人来人往。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热气扑在脸上。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街口,车窗摇下一半,露出一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
他放下茶杯,盯着那辆车。
车停了几秒,又开走了。
他没动,只是把茶杯转了个方向,让杯柄朝左。
这是个信号。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错。
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再次看了一眼。
然后点燃火柴,扔进杯子里。
纸页卷曲,烧成灰,落进茶汤。
他喝下那口混着灰烬的茶,味道苦涩。
抬起头时,他眼尾微微挑起,像是笑了一下。
但没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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