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冬日,万物肃杀,但在林庆云主持的“格物启蒙堂”内,却涌动着一股与严寒抗衡的热流。粗糙的木桌上,不再是零散的笔记,而是两部刚刚印制完成、墨香犹存的厚重书册——《格物基础》与《新医典》。
《格物基础》并非高深莫测的天书,它用近乎白话的文字,配以石磊等人精心绘制的图示,阐述了杠杆、滑轮、浮力、光之直进等基本原理,更重要的,是开篇明义的那句:“万物运行皆有其理,格物者,非为奇技淫巧,乃为探寻此理,使之为民所用。” 它将“格物”从士大夫的玄谈清议,拉回到了实实在在的客观规律。
《新医典》则更为震撼。它系统梳理了张明远留下的现代医学框架,虽受时代所限,许多内容尚属雏形,但其强调的“消毒防腐”、“实证诊断”(望闻问切结合基础体征观察)、“循证用药”(注重药效观察与记录),以及对瘟疫传播“瘴气”(初步意识到空气、接触传播)的论述,完全颠覆了传统医书的模糊与玄学色彩。
“先生,”石磊抚摸着《格物基础》封面上简洁有力的线条图,眼中光芒闪烁,“这书……真的能刊行天下吗?那些南京的大人物,会不会说它是异端邪说?”
林庆云看着这个已褪去不少青涩、眼中充满求知欲的年轻人,温和却坚定地说:“石磊,真理如同阳光,不会因高墙的阻挡而失去其光芒。这本书里写的,不是谁的观点,而是这天地本来的样子。它或许会暂时被污蔑,但无法被驳倒。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被更多人看到。”
刊行仪式简单而庄重。朱棣亲自到场,虽未多言,但其坐镇本身,便是最强的背书。书籍首先在北平控制区内发行,各级官吏、学堂、军营,乃至有意向的工匠、农户,均可购置或借阅。一时间,北平城内,竟隐隐掀起一股“格物”之风,茶余饭后,有人争论滑轮省力几何,有人琢磨如何改进水车。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南方。
通过隐秘的商路,冒着杀头的风险,一批批《格物基础》与《新医典》被拆散分装,混杂在货物中,越过长江天堑,流入江南繁华之地。
苏州府,一位屡试不第、以开设蒙学馆维生的寒门士子陈望,在深夜油灯下,颤抖着翻开了朋友秘密传来的《格物基础》。那清晰有力的论述,那直观明了的图示,仿佛在他封闭已久的思想世界中,推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回想起自己苦读圣贤书却无法解释身边诸多现象的困惑,看着书中“格万物之理,而非仅格圣贤之书”的话语,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浑身战栗,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应天府,一家药铺的年轻学徒,偷偷誊抄了《新医典》中关于“伤口清洗与化脓”的章节,对照着师父仍在沿用的某些在他看来近乎巫术的疗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更多的抄本、残页,在不得志的工匠、好奇的学子、乃至一些对现状不满的低级官吏手中秘密流传。它们像一颗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或许暂时激不起滔天巨浪,但那不断扩散的涟漪,却真实地搅动着底层的思想暗流。
南京朝廷的反应正如预料般激烈。齐泰、黄子澄在朝堂上痛心疾首,斥责此二书“毁弃圣人经典,蛊惑人心,其罪更甚于刀兵!” 朱允炆下旨,严令各地查缴,凡私藏、传阅者,与通敌同罪,一时间,南方各地文告纷飞,气氛肃杀。
但思想的种子一旦萌芽,便难以彻底根除。查得越严,反而让一些人更加好奇:这燕王和林庆云,究竟写了些什么,让朝廷如此恐惧?
“他们在害怕,”姚广孝在北平的僧舍中,对林庆云和朱棣分析着南方的局势,嘴角带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嘲讽,“他们害怕的不是书中的杠杆滑轮,也不是药方医理。他们害怕的是书中所蕴含的……精神。”
“一种不盲从权威,敢于质疑,注重实证,追求效用,乃至……隐含的平等精神。”林庆云接口道,他看向朱棣,“殿下,这便是师父留下的火种。它点燃的,是人心中的理性与自主。旧制度的高墙,或许能挡住军队,却挡不住思想的渗透。”
朱棣沉默地听着,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轮椅扶手。他看到了这两本书在北平激发的活力,也看到了南方因此而来的恐慌。他越发清晰地认识到,他与南京那个侄子的战争,早已超越了皇位归属,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观的碰撞。
“传令下去,”朱棣最终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加大对南方输送书籍的力度,渠道要更隐秘,方式要更灵活。不仅要给士子工匠,也要设法让江南的农户、军户,都能听到、看到北平的声音!他们要锁,我们偏要让它流传得更广!”
他目光锐利,仿佛已穿透重重宫阙,看到了那座在旧秩序中挣扎的金陵皇城。
“本王倒要看看,是他们查禁的手快,还是这‘北学’之风,吹得更快!”
思想的灯塔已然点亮,光芒刺破洪武末年的沉沉暮霭,开始照向铁幕的另一边。虽然前方必有腥风血雨,但光芒既出,便再无收回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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