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窗棂缝隙间游移,将沈梦雨与萧景琰促膝的身影揉成晃动的墨痕。她攥紧月白袖口,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当“顾月如便是叶秀儿”的推断脱唇而出时,烛芯突然爆出灯花,惊得她发间玉簪轻颤:“母亲当年定是借假死脱身,凭她炉火纯青的易容术......”
烛火“噼啪”爆出灯花的刹那,萧景琰忽然低笑出声。那笑意未达眼底,只在唇角牵出半道凉弧,烛火碎在他瞳孔里,明明是寒星般的亮,却淬着冰棱似的锋芒。“你总算肯同本王讲了。”他指节摩挲着紫檀桌面的暗纹,指腹碾过木纹凹陷处时,声线里漫出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梦雨抬眼的瞬间,撞进他沉如寒潭的目光——那潭水底下翻涌着什么,是被雨丝浸凉的委屈,还是积年未解的郁结?他指尖叩击桌面的声响突然加急,像细针密密扎进雨声,敲得窗纸都跟着发颤。檐角春雨猛地扑簌簌砸下来,在他眉间拧成的川字纹里洇出湿意,那纹路深一分,烛火就在他眼底暗一分。
“本王是你夫君。”他忽然将手覆在她攥紧袖口的指节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月白锦缎传来,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道,“为何偏要借萧景瑜的手?”话音落时,窗外惊雷恰好滚过,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动的影,那影里藏着的情绪太沉太乱,像被雨水泡胀的宣纸,轻轻一戳就会洇开整片的酸苦。她望着他指尖泛白的关节,忽然懂了那叩击声里藏着的——是被推开的失落,是蒙在鼓里的愠怒,更是怕她独自涉险的惊惶,全混在春雨里,凝成他眉间化不开的结。檐角春雨突然扑簌簌砸在窗纸,她望着他眉间拧起的郁结,喉间泛起苦意:“叶家暗卫归他调遣,唯有他知晓当年......”
“罢了!”萧景琰挥袖起身,身后烛影晃成翻卷的墨旗,“让江月随你去。”三更梆子敲过第一响时,四道玄色身影如墨滴入雨幕,斗篷边缘的银线在雨丝中明明灭灭。沈梦雨踩着浸透春雨的青砖踉跄前行,玄色斗篷扫过墓碑苔藓,惊起的夜鹭扑棱棱冲入雾蒙夜空,翅尖抖落的露水砸在金镶玉护甲上,凉意顺着腕骨直侵心脉。
守墓人老周的鼾声混着松涛从草庐破窗溢出,江月弹出的铜钱划着银弧没入窗隙,恰在鼾声骤停的刹那,影卫掌心旋动青砖的“咔哒”声惊得槐树枝叶簌簌。墓门滑开的瞬间,朽木与尘土的寒气裹着陈年药味扑面而来,比腊月井水煎的毒汁更刺人肺腑。
两名影卫按住棺椁两侧,她将匕首咬在齿间,双手抠进棺缝用力一撬。“吱呀”声惊得头顶槐树枝桠乱颤,枯叶旋进棺内,却在缠枝莲锦缎上惊不起半粒尘埃。羊角灯在她手中剧烈晃动,灯芯爆出的火星溅落棺底——锦缎平整如昔,不见半具尸骨,唯有角落躺着枚银质长命锁,“月如”二字被摩挲得发亮。
指腹抚过冰凉的锁面,沈梦雨突然踉跄后退。她回想起初遇叶沫儿时那股莫名的亲近感,想起短剑刺入对方胸膛时,自己心脏同步泛起的尖锐疼痛——原来那日溅在袖角的血,早已在血脉里写下亲缘。青阳岁月突然在眼前铺展:叶沫儿递来淬毒的匕首,脆生生唤她“姐姐”,教她辨认百草毒性时,鬓边那朵簪花总蹭着她的脸颊。
沈梦雨踏入王府时,檐角残雨还在淅淅沥沥。萧景琰临窗而立,玄色锦袍被烛火镀上层暖边,却掩不住他眉峰间凝着的寒霜。她将那枚银锁搁在案上,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月如”二字的凹痕,锁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漫进血脉——墓中无骸的空棺与叶沫儿温热的血,在她脑海里绞成团解不开的乱麻。
“叶沫儿......”她声音发颤,“原来那日刺中她的剑,也剜着我的骨血。”
萧景琰转身时,烛火在他眼中晃出冷芒。他执起银锁对着光,锁面磨损处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是被人含在口中舔舐过千百遍。“宁王新纳的玉昭仪快生了,”他突然开口,指尖叩在锁上的声响混着雨漏声,“原是安阳王的暗卫叶沫儿。”
铜漏滴下的水声突然放大百倍。沈梦雨猛地抬头,撞进萧景琰深不见底的目光里。窗外惊雷乍响,将他后半句话劈得零碎:“王妃徐蕙兰的母族徐家盯着嫡子的位子,奚族又在北疆挑事……这孩子若是落地,怕是要溅一身血。”
她忽然想起叶沫儿递匕首时鬓边的簪花,想起那声脆生生的“姐姐”。羊角灯晃出的火星还在眼前跳,棺底锦缎上的缠枝莲纹却突然化作血色藤蔓,缠住她的喉管。
此时安阳王府内,萧景瑜捏碎了密报。宣纸在掌心碾作齑粉,指缝间渗出血珠,将“玉昭仪”三字的残片染透。他盯着案上狼藉的纸灰,指腹碾过砚台边缘凝结的墨痂,忽然扬手将青瓷笔洗砸向墙面。碎瓷迸溅的声响里,暗室角落堆叠的竹简被震得簌簌落灰,其中一卷散开的绢帛滑落在地——那是多年前叶沫儿替他临摹的《洛神赋》,如今墨字间已泛出暗黄霉斑,唯有落款处“沫儿”二字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娟秀,在烛火下洇出淡红的水痕。
雨夜里,四道玄色身影再次没入雾中。沈梦雨攥着半块玉佩站在廊下,玉佩阴刻的双鱼纹硌着掌心——这是母亲遗物里唯一能与银锁呼应的物件。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那把刺入叶沫儿胸膛的短剑,在雨声里共振出同一频率的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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