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赐下四位美人那日，江都王府正飘着桂花香。萧景琰望着案头的圣旨，指尖轻轻摩挲着鎏金卷轴边缘。窗外秋风掠过王府的飞檐，带起檐角铜铃清脆的声响，却掩不住他眼底的一丝阴霾。
“王爷，四位美人已经安置在西厢房了。”王府总管李德全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
萧景琰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窗外那株金桂上。桂花正盛，香气浓郁得几乎能盖过整个王府的阴谋气息。
“查清楚了吗？”
“回王爷，为首的云娘是庄妃娘娘的远房表妹，其余三人分别与兵部、户部两位大人有牵连。”李德全递上一份密函，“这是她们入府前的行踪记录。”
萧景琰接过密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景帝这一手美人计用得实在明显，却又让人不得不接。
“好生招待着，别让她们觉得本王怠慢了。”
“是，王爷。老奴已经安排了教习嬷嬷，每日教导她们王府礼仪。”李德全顿了顿，“另外，西厢房周围已经布置了暗哨。”
“做得隐蔽些。”萧景琰将密函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本王倒要看看，她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纸灰簌簌落在案头，他忽然想起沈梦雨娇俏的模样，冷若冰霜的脸上转瞬泛起笑意。“告诉厨房，明日的蟹酿橙多备一份。”他望着窗外金桂，声音混着夜风飘向沈府方向，“沈小姐最喜酸甜。”
窗外，一片桂花无声飘落。
傍晚，江都最繁华的南大街上，沈梦雨正带着碧云在街上闲逛。秋日的暖阳给街道两旁的屋檐镶了道金边，沈梦雨鬓边的桂花发簪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散发出与王府如出一辙的甜香。
突然，旁边巷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布料撕裂的刺耳声音。
沈梦雨和碧云对视一眼，踩着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快步向巷子里跑去。
只见霉斑点点的墙根下，一个穿灰布衣裳的姑娘被三个壮汉死死按在墙上。她乌黑的长发散乱，怀里抱着的糙米撒了一地，在石板路上滚得到处都是。
“住手！”沈梦雨厉声喝道，同时右手一扬，三枚柳叶镖“嗖”地飞出，钉进壮汉身旁的砖缝里，溅起的碎石子擦着为首汉子的耳朵飞过。
“哪个不长眼……”带头的汉子刚要骂人，看清沈梦雨裙摆上金线绣的云纹后，声音戛然而止。那是江都首富沈家的标志。
碧云眼疾手快，抄起路边的竹扫帚横扫过去，枯叶混着灰尘扬起一片，几个壮汉连滚带爬地跑了，惊得房檐下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走。
“小姐这暗器功夫，连江湖大侠都比不上！”碧云笑着戳了戳沈梦雨藏镖的袖口。
沈梦雨脸一红，正想说话，就见地上的姑娘蜷着身子剧烈咳嗽起来，肩膀抖得厉害。
“你没事吧？”沈梦雨蹲下身，轻轻拍着姑娘的背。
那姑娘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的脸，眼睛大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惊恐和泪水。“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他们为什么欺负你？”碧云递过自己的手帕。
姑娘接过手帕，手指微微发抖。“我、我叫虹珠...爹娘上个月得病……都没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们……他们想抢我最后一点买米的钱……”
沈梦雨心头一酸。她握住虹珠冰凉的手：“别怕，跟我回府住些日子吧。”
虹珠睫毛上挂着泪珠，怯生生地问：“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沈梦雨扶她站起来，替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尘。接着，和碧云一起搀扶着虚弱的虹珠往沈府方向走去。
天色渐暗，沈府的红漆大门缓缓打开。虹珠刚迈过门槛，廊下的画眉突然疯狂扑腾，撞翻了鸟笼，尖锐的叫声惊起满树寒鸦。
“这鸟儿今日怎么了？”碧云奇怪地看了眼躁动的画眉。
虹珠仰头盯着门匾上的“沈府”两个鎏金大字，嘴角飞快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毒蛇吐信，转眼就隐没在暮色里。
“可能是被生人惊到了。”虹珠怯生生地说着。
碧云不疑有他，领着虹珠穿过回廊。“小姐心善，你安心住下就是。对了，你会做什么活计？”
“我……我会些针线，洗衣、做饭、打扫。”虹珠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若是府上需要，我什么都能做。”
碧云莞尔一笑，推开厢房的门，“你就住这儿吧，我去给你拿些换洗衣物。”
等碧云脚步声远去，虹珠脸上的怯懦一扫而空。她迅速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然后从发髻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轻轻撬开了窗户的木栓——这是她的逃生通道，也是传递消息的途径。
做完这些，虹珠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她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将纸条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张的瞬间，她眼中映出跳动的火焰，嘴角再次浮现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
“沈梦雨……”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某种毒药，“江都王未过门的王妃……”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给沈府的屋檐镀上一层诡异的红光。虹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静静蛰伏在沈家的地界上。
与此同时，江都王府内，萧景琰正在书房听暗卫汇报。
“王爷，今日沈小姐在街上救了个孤女，带回沈府了。”
萧景琰眉头微皱：“查过那女子的底细了吗？”
“暂时没有异常，父母双亡，原是城郊农户。”暗卫顿了顿，“不过……”
“说。”
“她出现的时间，与四位美人入府太过巧合。”
萧景琰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与檐角铜铃被风吹动的频率奇妙地一致。“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是。”
待暗卫退下，萧景琰走到窗前，望着沈府的方向。
“希望你不要成为他们的目标……”他低声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窗棂。
夜风拂过，带落几朵桂花，无声坠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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