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房间内,十余名匠师半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飞速旋转的热力风扇。
相里梁的位置比较靠前,通过沾满油污的铁网可以看到里面小巧的传动装置正在不停地往复循环。
虽然他不懂火力是如何转换成推动风叶旋转的力量,但笨人也有笨办法。
只要将眼前的风扇拆解开,仅凭眼看、手摸,他就能把所有零件原模原样复制出来。
再经过细微的打磨调整, 组装一台新的并不是难事。
力,刑之所以奋也。
大道至简,万法归一。
油灯的热力可以推动陈县尊府上的风扇,必然也能推动他仿制的风扇。
“梁大匠,看出门道来了没有?”
扶苏担心有人找到这里,焦急地催促道。
相里梁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公子,此物神乎其技,非梁所能领悟。”
“除非……”
扶苏马上追问:“除非什么?”
相里梁沉声道:“若是将此物拆分后慢慢钻研揣摩,或许能勘破其中奥秘。”
“但它的构造异常精密,就怕拆解的过程中造成什么损害,难以原样归还。”
扶苏顿时陷入两难。
如果被陈善发现自己在破解西河县的工造秘术,必定会引起他的警惕。
说不定连丽曼也会受到怀疑,万一派人前往关中调查他们一家的真实身份那就糟了!
“公子,要不您把它买下来?”
“我们拿回去潜心钻研,总会有些成果的。”
“想知悉其原理,非要拆开窥其就里不可。”
扶苏缓缓摇头,长叹一口气:“算了。”
热力风扇至多只是个玩物而已。
它虽然能吹风,但底下有明火燃烧。
天热了用不行,天冷了用还是不行。
“外面有人来了。”
“你们喝几口酒,等会儿我开门大家一起回去。”
扶苏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相里梁转过身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拿起酒壶抿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水在口腔中短暂停留后,犹如一道火线滑落腹中。
“好酒。”
“真好哇!”
月上中天,夜色深沉。
相里梁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多时,依旧无法入睡。
毫无疑问,他今天撒谎了。
万一被扶苏公子发现,立刻就是大祸临头。
然而相里梁在短短的一瞬间还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良心行事。
立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墨家非要振兴不可吗?
或许……
庆功宴中的一幕幕不停在他眼前浮现。
颜教授等人开怀大笑,与陈县尊把臂言欢,彼此如同挚友亲朋一般亲密无间。
‘墨家沉沦,既非相里氏之过,也非梁之过。’
‘未遇明主,让我等如之奈何?’
相里梁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中想道:梁非技拙不可为也,而是不能为也。
我今日无功尚且受赏,秦墨千余弟子辛苦操劳,朝廷的恩赏又在哪里呢?
同样的夜晚,扶苏也点着油灯在房中来回踱步。
“遍观西河县上下,似乎并未觉得乌孙弃国而逃有什么不对。”
“他们只在乎那几百文赏钱,好像摆酒庆功后就万事皆休了一样。”
“乌孙可不是以往那些任由西河县欺压的小部落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唯有扶苏才能体会到西河县强大军力带来的威胁和压迫感。
以月氏国力之盛,尚且要尾附陈善之后,仰其鼻息。
乌孙国连战都不敢战,望风而逃。
假如换成是蒙恬率领的北军呢?
扶苏以前一直觉得,西河县小而精,锋芒虽利,却刚而易折。
只要秦国倾力出手,即使陈善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围攻下饮恨败北。
可是这场远征乌孙的战争却让他意识到——西河县比估测中要强得多!大秦的百万雄师可能并非无法战胜!
“西河县、工业区、乌孙国。”
“狡兔三窟之势已成,想要一举将其拿下谈何容易?”
“再继续放任下去,恐怕……”
扶苏眼睁睁看着陈善的势力和版图不断壮大,心中如遭火焚。
“西河县的核心是工业区,班底是追随他出关贩货的马匪。”
“不行,无可奈何。”
这群草莽眼中只有首领,不知皇帝为何物。
财帛官爵摆在眼前恐怕也无法使之侧目,毕竟陈善欠的钱足足要还三代人。
换句话说,可保子孙三代富贵无忧!
“核心不能动手,那就剪除羽翼!”
“总会有办法的!”
思及此处,扶苏豁然开朗。
“对呀!”
“陈善为非作歹多年,未受任何惩处,反而声势日隆,包庇掩饰者绝对不在少数!”
“北地郡首当其冲,其次就是蒙恬将军麾下的北军!”
“若是有一日陈善真的起事造反,北地郡上下非但不会阻拦,说不定还会……争相投奔!”
扶苏握紧了拳头,眼眸中怒火汹汹。
历史上也确实如他所料。
始皇帝驾崩后,天下乱贼蜂拥而起。
危难之际,会稽郡郡首殷通想的不是什么忠君报国,也不是救世安民,反而将名声在外的项氏家主项梁召入府中。
没错,他也想造反!
可惜天不遂人愿,殷通刚与项梁商量好如何起兵,就被身边的项羽一剑砍下了脑袋。
理清思绪后,扶苏立刻伏案书写。
“儿臣扶苏,谨上父皇……”
要想追究北地郡郡守的罪责可太容易了!
西河县以胡人代役修筑长城,有私通卖国之嫌,这就是大罪一件!
以‘便宜行事’的名义,给予西河县冶铁、练兵特权,此乃包藏祸心,败坏朝廷法度!
贪赃枉法,致使乌氏族人含冤而死,此乃草菅人命!
扶苏运笔如飞,越写怒意越盛。
但凡陈善遇上一位清廉刚正的郡守,岂能如此肆无忌惮?
他日酿成滔天大祸,此僚责无旁贷!
扶苏在信中如实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既不能大张旗鼓,又要查证详实,秘密处决替换掉一部分官吏、将领。
由黑冰台出手,再适合不过。
书信写完后,他将两页纸放在一旁晾干。
“父皇应当会赞同的。”
“就是不知道……陈善会怕吗?”
扶苏摇了摇头。
对方的谋反大计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怎么会畏惧退缩呢?
依此计策只能束缚住他的手脚,使其放缓脚步,为朝廷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愿一切都顺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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