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府,南院。
王昭宁正靠在软塌上,借着烛光,翻看着一本霍天生“无意”中遗落在此的,名为《罗马假日》的话本。
故事里,那个厌倦了宫廷束缚的公主,与那个风趣幽默的平民记者,在永恒之城的浪漫邂逅,让她看得如痴如醉。
她的脸上,带着少女怀春时特有的,甜美的笑意。
她早已将家族的嘱托,将那些关于制衡与算计的教诲,抛之脑后。
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男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寝居的门被轻轻推开。
霍天生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丝夜的寒气。
“夫君。”
王昭宁立刻放下书,起身相迎,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眼眸里,盛满了柔情蜜意。
霍天生却没像往常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昭宁,我问你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要……如实答我。”
王昭宁的心,莫名地一紧。
“夫君请讲。”
“如果,我与你们王家,到了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地步。”
霍天生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直刺她的内心深处。
“到那时,你,会帮谁?”
王昭宁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边,是生她养她的家族。
一边,是她倾心相爱,视若神明的夫君。
这道题,太难了。
难到,足以将她整个人都撕裂。
她看着霍天生,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失望与疲惫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受伤的神色。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想起了他为她讲述的那个故事,想起了那个愿意为爱人放弃一切,甚至付出生命的杰克。
“我……”
王昭宁的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头,那双总是温婉的眸子里,第一次,迸射出一种决绝到极点的光。
“夫君,难道……是王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霍天生沉默了。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王昭宁的心,彻底乱了。
她看着他这副模样,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疯狂滋长。
是王家!
一定是王家,在背地里,做了什么伤害夫君的事情!
她想起了父亲和兄长,在自己出嫁前,那些关于“制衡”、“眼线”、“家族利益”的叮嘱。
“夫君!”
王昭宁的眼中,涌出泪水。
她扑进霍天生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你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我都站在你这边!”
王昭宁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看着他。
“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天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真挚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感情,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沙哑。
“我得到密报,今夜,有人要对杜衡……不利。”
王昭宁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想起,前几日,父亲王琨来找她时,无意中抱怨过,那个叫杜衡的,掌管着墨兵厂,油盐不进,让他们王家在铁料生意上,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当时,父亲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她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真的。
“我……我知道了。”
王昭宁的嘴唇,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我知道是谁了。”
……
半个时辰后。
当杜衡的车驾,行驶到一条僻静的深巷时。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从两侧的屋顶悄然跃下,手中的短刀在月光下划出致命的寒芒,直扑马车!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目标的惊呼。
而是一张早已张开的,死亡的大网。
“咻!咻!咻!”
数十支早已上弦的破甲弩箭,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呼啸而出!
那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死神的尖啸。
几名黑衣刺客,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便如同破麻袋一般,被数支弩箭贯穿,狠狠地钉死在了墙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古老的墙壁。
剩下的几人见状不妙,转身就想逃。
可他们的身后,早已被陈武率领的墨烬军,堵得水泄不通。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碾压之后。
战斗,结束。
陈武一脚踩在一个尚在喘息的刺客胸口,手中的长刀,冰冷地贴着对方的脖颈。
“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刺客死死地咬着牙,眼中满是悍不畏死的决绝。
陈武没有再废话。
他手起刀落。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他走向下一个。
“说。”
冰冷的一个字,却比任何酷刑,都更具威慑力。
第二个刺客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是王家!是王琨公子派我们来的!”
得到想要的答案,陈武挥了挥手。
几名墨烬军士兵上前,将剩下的几个活口,如同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第二天,清晨。
一场别开生面的公审大会,在益州城的中心广场,拉开了帷幕。
数万百姓,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那几名被活捉的刺客,被绑在木桩上,跪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
霍天生一身玄色劲装,立于台上,神情冷肃。
在他的身旁,是那几名昨夜在杜衡“车驾”中,被刺客“误伤”,身负重伤的墨家军士兵。
“乡亲们!”
霍天生的声音,通过扩音竹筒,传遍了整个广场。
“就在昨夜,我墨家军的参军,在为我益州百姓督造利器的归途中,遭遇了无耻的刺杀!我墨家军的将士,为了保护杜先生,血洒长街!”
人群中,爆发出惊天的怒吼。
“是谁!是谁干的!”
“严惩凶手!!”
霍天生抬起手,压下所有声音。
他走到那几名刺客面前,声音冰冷如铁。
“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
那几名刺客早已被墨烬军的手段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争先恐后地将王琨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了出来。
“是王家!”
“是王琨家主!他嫉恨杜先生断了他的财路,才派我们来下此毒手!”
真相大白。
人群,彻底沸腾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如同火山,轰然爆发。
“杀了王琨!”
“抄了王家!!”
“为墨家军的将士报仇!”
霍天生看着台下那群情激昂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尽在掌握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传我神谕!”
霍天生的声音,如同天神谕令,在广场上空回荡。
“墨安司听令!即刻查封王家所有产业!将主犯王琨等人,全部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凡王家家仆,胁从者,一概不究!”
“凡在此案中,受到牵连的无辜商户,其所有损失,由我墨商监,一力承担!”
这道命令,既显露了雷霆手段,又安抚了人心,更是将他自己,彻底塑造成了一个公正严明,为民做主的青天形象。
民意,在此刻,化作了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用这把刀,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向了那张盘根错节的,士族的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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