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封一模一样的密信,如同两颗被投进浑水的石子,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掀起了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滔天巨浪。
北方,陈安的帅帐之内。
这位总是不苟言笑的枭雄,看着手中那份来自益州的信函,脸上的笑意愈发深邃。
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越过信上那短短几行狂傲却又充满了诱惑力的字句,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雍州军营中,初露锋芒,便让他感到一丝警惕的年轻人。
“霍天生……”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几分赞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霍天生这个名字,或许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失算的存在。
若不是这封书信的“叙旧”之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那个神秘的益州墨神,和一个在他认知之中,已死之人,联系在一起。
“传我将令!”
他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沉稳而决断。
“命上将军雷烈,亲率十万大军,自宛城出兵,南下!目标,新野!”
新野,是荆州的又一处咽喉要地,一旦失守,整个荆州北部的防线,将彻底洞开。
陈安的刀,出鞘了。
锋利,迅猛,直指要害。
……
扬州,州牧府。
桓冲,这位同样野心勃勃的一方诸侯,在接到霍天生的密信时,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他不是陈安,没有那份吞吐天地的气魄与沉稳。
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哈哈哈哈!好一个墨神!”
他拿着信,在堂中来回踱步,兴奋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庾亮那蠢货,竟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同样没有迟疑。
“来人!点齐兵马!命我弟桓伊为主将,即刻发兵!攻江夏!”
江夏郡,与襄阳互为犄角,是拱卫荆州东面最重要的军事重镇。
三把最锋利的刀,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同时,毫不留情地,插向了荆州这头早已失血过多的肥羊。
……
荆州,州牧府。
当宜都失守、叶沉锋全军覆没的噩耗,与陈安、桓冲同时发兵的消息,如同两道催命的惊雷,接连不断地砸下来时。
庾亮,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荆州之主,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在议事堂内疯狂地咆哮,砸碎了所有能看到的东西。
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帅案,被他一脚踹翻。
那幅由前朝名家绘制,价值连城的《万里江山图》,被他用佩剑撕成了碎片。
“骗子!都是骗子!”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怨毒。
“墨神!陈安!桓冲!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不得好死!!”
议事堂内,所有的文武官员,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看着那个在殿中状若疯魔的主公,他们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茫然。
完了。
荆州,完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荆州这艘早已千疮百孔的破船,即将被三方巨浪彻底撕碎,沉入海底之时。
首席谋士,陆栖云,那个总是面色沉静的老者,缓缓地,从跪伏的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走到庾亮的面前,没有劝慰,没有惊慌。
他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庾亮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响亮。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庾亮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对他最是恭敬的老臣,眼中充满了错愕。
“主公,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陆栖云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晨钟暮鼓,狠狠地敲在庾亮的灵魂之上。
“仗,还没打,你就先败给了自己吗?”
“败?哈哈哈!还没败?”
庾亮惨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绝望。
“先生,你睁开眼睛看看!西有霍天生,北有陈安,东有桓冲!三路大军,近三十万虎狼之师!你告诉我,我们拿什么去打?拿什么去挡?”
“就凭这四个字。”
陆栖云,缓缓地,从口中吐出四个字。
“唇亡,齿寒。”
他的目光,越过庾亮,投向了墙上那幅巨大的,支离破碎的舆图之上。
他的手指,指向了那片位于天下最南端,常年被湿热瘴气笼罩的土地。
交州。
“霍天生、陈安、桓冲,他们今日能联手吞并我荆州。明日,就能用同样的手段,去瓜分交州,瓜分天下任何一个敢于阻挡他们脚步的势力。”
“交州刺史杜灵,虽偏安一隅,却也非鼠目寸光之辈。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主公,立刻派使者,以最快的速度,赶赴交州!告诉杜灵,荆州若是亡了,他交州,便是下一个!”
庾亮的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烬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
……
半月之后。
天下大势,风云突变。
就在霍天生、陈安、桓冲三路大军,势如破竹,即将对荆州合围之际。
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支由交州精锐与荆州残部组成的联军,并没有选择正面抵挡三方的兵锋。
他们选择了,出击。
以一种极其刁钻,也极其疯狂的方式。
围魏救赵。
数万联军,化整为零,兵分三路,如同三把淬了毒的匕首,同时,狠狠地,插向了益州、扬州、司州的南部边境!
益州,巴郡。
一座刚刚由墨恩司修建起来的,用以屯粮的小镇,在一夜之间,被一支突然出现的“匪军”攻破,焚毁。
镇中数百名负责守卫的墨家军士兵,与数千名参与建设的百姓,尽数被屠戮。
扬州,豫章郡。
桓冲为大军筹措粮草的后勤补给线,被一支从山林中钻出的敌军截断。
数百辆运粮车,连同押运的数千兵马,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司州,南阳郡。
陈安麾下的一座边境要塞,遭到了数万敌军的围攻。
战火熊熊,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向陈安的帅帐。
一时间,天下震动。
原本清晰明朗的战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扑朔迷离。
霍天生、陈安、桓冲,这三位原本稳坐钓鱼台的执棋者,第一次,尝到了后院起火的滋味。
他们不得不从即将瓜分完毕的荆州战场,抽调回大量的兵力,去扑灭自己家门口的这场大火。
而庾亮,也因此得到了喘息之机。
他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放弃了整个荆州北部与东部的大片土地,收缩兵力,死死守住了以江陵为核心的腹地。
一场原本应该速战速决的吞并之战,竟硬生生地,被拖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多方混战的泥潭。
……
益州,州牧府。
霍天生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巨大的舆图之前。
舆图之上,代表着各方势力的旗帜与线条,犬牙交错,密如蛛网。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怒意,也没有半分焦躁。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片被他亲手搅动的,变得前所未有复杂的棋盘,眼中,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兴奋的光芒。
乱了。
彻底乱了。
这很好。
一个清晰的,可以被轻易预判的棋局,永远只属于那些早已占据优势的强者。
而对于他这种后来者而言,只有乱局,只有浑水,只有当所有人都被拖入这片泥潭,无法看清前路时。
他,才有机会,摸到那条真正属于自己的,通往权力之巅的,唯一的鱼。
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的,也是更加残酷的动态平衡,在各方势力的默契与撕咬中,悄然形成。
这场以天下为赌注的豪赌,才刚刚进入,最精彩的中盘。
狩猎,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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