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宁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残阳如血，透过窗格，在地面投下长长的斜影。
寝居内，依旧是那股她熟悉的“暖阳”熏香，可闻在鼻中，却只剩下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
霍天生就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块湿布，正温柔地为她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心疼”与“关切”，仿佛昨夜那个冰冷到让她绝望的男人，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醒了？”
见她睁开眼，霍天生放下湿布，将她轻轻扶起，揽入怀中。
“感觉怎么样？”
王昭宁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靠在他温暖的胸膛，感受着那熟悉而有力的心跳，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襟，仿佛一松手，就会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
霍天生没有再质问她，没有再提起那个血淋淋的头颅。
他只是拥着她，在她耳边，用那最温柔的语调，讲述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从那场盛大的婚典，到他为她讲述的第一个故事，再到她每一次为他分忧解难时的聪慧与可爱。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像最醇的美酒，一点点地，麻痹着她的神经，瓦解着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在霍天生恩威并施，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洗脑心理攻势之下，王昭宁那早已崩溃的精神，彻底沦陷了。
她哭着，将自己如何嫉妒万狐嫣，如何从老太监处得到毒药，以及王家在她身边安插的所有眼线和死士名单，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她像一个在神父面前忏悔的罪人，将自己所有的罪恶与不堪，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这位“神明”的面前。
霍天生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等到王昭宁说完，他当着她的面，将那份写满了名字的名单，凑到烛火前，点燃。
纸张在火焰中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都过去了。”
他将烧尽的纸灰吹散，轻轻拭去王昭宁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而温柔。
“昭宁，你永远是我最心疼的夫人。此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安心待在我身边，当好你的王夫人，便够了。”
王昭宁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深沉”的爱意与“宽容”，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从此以后，她彻底沦为了霍天生最忠诚，也最没有思想的玩偶。
一个完美的，只为他而存在的，提线木偶。
隔日，霍天生召见了王家所有核心成员。
王家家主王琨，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霍天生没有拿出王昭宁的供词，也没有提半句关于下毒的事。
他只是让陈武，将那几名被策反的王家死士，带到了众人面前。
在墨烬军那冰冷的神威弩之下，那几名死士将王琨如何与他们密谋，刺杀杜衡，嫁祸万家的计划，供认不讳。
每一个细节，都与事实严丝合缝。
王家众人，面如死灰。
尤其是王琨，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死士，竟会反咬一口。
霍天生给了他们两个选择。
一，交出王家七成产业，尤其是所有矿产与冶炼工坊的控制权，王琨退位，由旁支的王策接任家主，王家可保全。
二，他将以“谋逆”与“构陷主母”之罪，将王家满门抄斩，夷为平地。
在绝对的武力与滴水不漏的“证据”面前，王家，彻底屈服。
至此，益州最后一个敢于挑战霍天生权威的士族，被彻底瓦解，其积累了百年的财富与资源，尽数被墨家这个新兴的，贪婪的巨兽，吞噬殆尽。
解决了所有内部的掣肘，霍天生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议事堂内，巨大的舆图铺满了整张墙壁。
蔡鸣、陶孔、杜衡、范长生、顾清霜……所有墨家的核心成员，尽数到齐。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激动与肃穆。
霍天生站在舆图前，一身玄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看北方的陈安，也没有看东方的桓冲。
他的手指，越过益州的群山，越过荆州的泥潭，重重地，落在了舆图的最南端。
那片广袤、蛮荒，充满了无尽传说与资源的土地。
南中。
“中原，是泥潭，是绞肉机。”
霍天生的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堂内回响，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睿智。
“让他们去争，去抢，去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专注的脸。
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颤抖的野心。
“而我们，要去开辟一个全新的战场！”
他告诉众人，墨研署早已根据他提供的“地质学”知识，在南中那片看似贫瘠的连绵群山之中，探明了数条巨大的，远超益州储量的铁矿、煤矿、铜矿，甚至还有制造“神材”所必须的特殊矿藏。
“我们将以南中为基，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属于我们墨家的……工业王国！”
他的声音，不再是通过扩音法器传播的神谕，却比任何神谕都更具力量，更让人热血沸腾。
“我们要用那里的矿石，铸造出最锋利的兵刃，最坚固的甲胄。我们要用那里的煤炭，点燃能融化一切的炉火，锻造出成千上万的‘神弩’、‘雷暴’、‘霹雳’等等等等！”
“当陈安与桓冲在中原的泥潭里，为了几座残破的城池，流尽最后一滴血时，一支由钢铁武装到牙齿的，所向无敌的军队，将从南方，冲天而起！”
“到那时，这天下，便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我们的脚步！”
遥远的南中边境。
原始、潮湿的雨林深处，一座巨大的山谷被硬生生开辟了出来。
数千名墨研署的工匠与墨恩司的劳工，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他们身后，陈武率领的墨烬军，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黑色雕塑，警惕地护卫着四周。
山谷的中央，一座比益州城内更加高大、更加雄伟的高炉，已经拔地而起。
黄昏时分，霍天生亲临此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亲自举起火把，点燃了炉膛。
“轰——”
熊熊的烈火，冲天而起！
那橘红色的光焰，映红了半边天际，也映亮了他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无尽野心的脸。
一条潜伏已久的巨龙，终于张开了它足以吞噬天地的巨口，发出了第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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