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枯坐在老屋冰冷的炕上，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映着她扭曲怨毒的脸。指尖被刺破的伤口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墙根下那“妖草”的可怕。可这疼痛非但没让她退缩，反而像往毒火上浇了油，烧得她心肝肺都扭曲了。
仙草弄不到，工坊进不去……那就毁了药圃！毁了那小贱种的命根子！让她也尝尝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这个念头在她腐朽的脑子里疯狂滋长，压倒了墙根下的恐惧。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老狼，眼中只剩下疯狂的红光。
后半夜，万籁俱寂。沈富贵和王氏在另一间破屋里睡得死沉。沈老太悄无声息地溜下炕，如同幽灵般摸进灶房。她没有点灯，在冰冷的灶台角落摸索着，拿起一把豁了口的、锈迹斑斑的旧柴刀。冰凉的刀柄握在枯瘦的手里，带来一种病态的、毁灭性的力量感。
她佝偻着腰，贴着墙根的阴影，避开偶尔响起的犬吠，像一团移动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村子，直奔村东头的药圃坡地。
夜风吹过新翻的土地，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坡地上，刚采收完甘草和防风的区域光秃秃的，翻整好的泥土在月光下泛着深色。而旁边，新播下丹参、黄芩、芍药种子的地块，刚冒出星星点点的嫩绿芽尖，脆弱而充满生机。另一侧，新移栽不久的几畦紫苏和薄荷苗，在夜风中舒展着嫩叶，散发着淡淡的辛香和清凉。
沈老太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嫩绿，如同饿狼盯着羔羊。她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坡地，直奔那几畦新移栽的紫苏薄荷苗！这些苗子最嫩，最容易毁！她要在上面狠狠踩踏！用柴刀乱砍！
就在她举起锈迹斑斑的柴刀，枯瘦的脸上露出狰狞快意的笑容，准备狠狠劈向那些娇嫩的幼苗时——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猛地划破寂静的夜空！ 不是人声！是野兽濒死般的嚎叫！
沈老太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了进去！那剧痛来得如此突然猛烈，瞬间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重重地摔倒在地！
剧痛让她蜷缩成一团，抱着受伤的脚踝，在冰冷的泥土上翻滚、哀嚎！月光下，她那只裸露的脚踝上，赫然扎着几根灰黑色、坚硬如铁、顶端带着锋利倒刺的草茎！正是星纹铁线草的草茎！草茎深深刺入皮肉，倒刺死死勾住，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裤脚和脚下的泥土！
这剧痛和恐惧，比墙根下被草根刺破手指强烈百倍！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
“妖草！妖草又来了！救命啊！杀人了！”沈老太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涕泪横流，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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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沈老太发出第一声惨嚎的同时。 沈家新屋里，盘膝调息、精神力时刻笼罩着后院铁线草和药圃方向的沈星落，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寒光一闪！
来了！果然贼心不死！
她身影如电，瞬间冲出屋子。与此同时，靠山村也被这凄厉的嚎叫惊醒！离药圃最近的几户人家亮起了灯，狗叫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谁在叫？！” “好像是药圃那边！”
村长赵铁柱、沈老三、沈大牛等人，提着灯笼、拿着家伙什，最先冲到了坡地。当灯笼的光芒照亮坡地上蜷缩翻滚、哀嚎不止、脚踝鲜血淋漓的沈老太，以及她身边掉落的锈柴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家阿婆？！” “她……她拿着柴刀在药圃干啥？” “我的天！她脚上扎的是啥？看着像草？”
赵三爷也被惊动了，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来。他经验老道，一眼就认出了沈老太脚踝上扎着的、带着诡异金属光泽的草茎，瞳孔猛地一缩！这草茎……这坚硬程度……这倒刺……和当初村口挡狼的铁草一模一样！落丫头……竟然把这东西种在药圃当守卫了？！
“都别动！”赵三爷厉喝一声，阻止了想上前搀扶的村民。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沈老太的伤口，脸色凝重，“这草刺有毒！刺得深，倒刺勾着肉，硬拔会撕下一块皮肉！快！去工坊灶上打盆热水来！拿干净的布！还有我的银针和药箱！”
村民们手忙脚乱地照办。沈老三看着自己亲娘这副惨状，又看看地上的柴刀，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秀娘也赶来了，看着这景象，吓得捂住了嘴。
沈星落最后一个赶到，她站在人群外围，面色平静地看着在地上痛苦哀嚎打滚的沈老太，眼神冰冷如霜，没有丝毫怜悯。自作孽，不可活。
赵三爷用热水小心地清洗伤口周围，又用银针封住周围穴位减缓毒素扩散（铁线草的刺本身无毒，但赵三爷故意这么说），最后才极其小心地用特制的镊子，一根根将那些深深嵌入皮肉、带着倒刺的铁草茎拔了出来。每拔一根，都带起一小块皮肉和一股血箭，痛得沈老太死去活来，嚎叫声响彻夜空。
等所有草刺拔完，赵三爷敷上厚厚的止血消炎药粉，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时，沈老太已经疼得几乎虚脱，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呻吟。
“落……落丫头……是……是她要害我……她种妖草……”沈老太气若游丝，还不忘用怨毒的眼神剜向沈星落，试图反咬一口。
“够了！”村长赵铁柱忍无可忍，厉声打断她，指着地上那把锈柴刀，“深更半夜！你拿着柴刀跑到药圃来做什么？还想毁药不成？沈家阿婆！你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怎么心思这么歹毒！这药圃是全村人的希望！你也下得去手？！”
周围的村民看着地上狼狈不堪、意图明显的沈老太，再看看那些被踩倒的几株紫苏苗，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就是！白天刚签了断亲文书，晚上就来毁药！太不是东西了！” “幸好有这仙草护着！不然药圃就遭殃了！” “报官！必须报官！这次绝不能轻饶！”
听着村民愤怒的指责和“报官”的呼声，沈老太彻底瘫了，恐惧压倒了怨毒，再不敢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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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被几个村民抬回了老屋，丢在冰冷的炕上。赵三爷开了些止痛消炎的药，冷冷丢下，便不再理会。老宅彻底成了靠山村的瘟疫之地，无人愿意靠近。
药圃的闹剧暂时落幕，但赵三爷的心却无法平静。他蹲在被沈老太踩倒的几株紫苏苗旁，心疼地扶起苗子，检查根茎。这一看，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惊疑。
“咦？”他小心翼翼地扒开紫苏苗周围的泥土，手指捻起一小撮，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又对着灯笼的光仔细查看。只见那泥土颜色比别处更深，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捻在指间，感觉比寻常土壤更加细腻、沉实，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凉感？和难以形容的勃勃生机！
他又跑到旁边几处未被踩踏的新苗地块，扒开泥土查看对比。果然！只有靠近那几处“铁草守卫”生长点附近的土壤，才呈现出这种奇异的特质！而远离铁草区域的土壤，则相对普通。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赵三爷的脑海！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他想起了药典残本上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想起了靠山村药圃药材那远超寻常的生长速度和品质！
“灵壤！难道……是传说中的灵壤？！” “是了！是了！只有沾染了灵气的土壤，才能孕育出如此神奇的‘铁草’，才能让凡俗药材长得如此逆天！” “落丫头……她不是找到了宝地……她是……她是在养地！用那神奇的‘铁草’，在滋养土地，化凡土为灵壤！”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赵三爷心脏狂跳，看向坡地上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铁草生长点（沈星落催生后留下的痕迹），目光充满了敬畏。他仿佛窥见了沈星落那深不可测手段的冰山一角！
他强压住激动，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几捧那奇异的“灵壤”小心地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这将是印证他猜想、甚至可能开启药道新篇章的关键证据！
夜色深沉，药圃恢复了宁静。只有那几处被星纹铁线草根须滋养过的“灵壤”区域，在无人察觉的土壤深处，散发着微弱而持续的生机。沈星落站在坡顶，精神力扫过下方，将赵三爷的激动和发现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灵壤？这个称呼，倒也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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