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沈家三房隐秘的忙碌和期待中滑过。墙洞里的铜钱悄悄增加着分量，沈老三和沈大牛每天天不亮就溜出去收捕鱼笼、卖鱼，回来时带着一身寒气、疲惫，但眼底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西屋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墙洞，仿佛成了他们力量的源泉。
这天傍晚，沈老三照例借口去荒地看看，实则又去了河边收笼子。沈大牛则被沈老太指使去邻村送东西，还没回来。西屋里只剩下林秀娘、沈星落和沈小墨。
沈星落坐在小马扎上，看似在择一把刚挖回来的野菜，实则精神力悄然铺开，覆盖着整个沈家院子。沈老太在堂屋纳鞋底，王氏在东屋骂骂咧咧地训斥孩子，暂时没人注意西屋这边。
时机正好。
“娘，”沈星落放下野菜，走到窗边，看向后院那块小小的、属于三房的菜畦。那菜畦紧挨着鸡窝，土质本就一般，加上被鸡刨过，又被沈老太克扣肥料，往年种点东西都蔫头耷脑的，收成少得可怜。此刻，菜畦里稀稀拉拉地长着些刚冒头的白菜苗和萝卜缨子，在深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副随时会夭折的模样。“我去给菜浇点水。”
“浇水？”林秀娘愣了一下，看看窗外阴沉的天色，“落落，这天看着要下雨呢，不用浇吧？”而且，那块菜地，往年浇不浇水区别也不大。
“我去看看。”沈星落没多解释，拿起墙角的破葫芦瓢，走到屋角那个盛着清水的瓦罐旁，舀了小半瓢水。就在她舀水的瞬间，意念微动，一丝细若游丝的温润气息悄然从指尖溢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瓢中的清水里。稀释的灵泉，微乎其微，但足以改变一些东西。
她端着水瓢，走到后院那小小的菜畦边。蹲下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孱弱的菜苗。精神力精准地控制着水流，如同最温柔的雨丝，均匀地洒在每一棵菜苗的根部周围。那混入了一丝灵泉的水，无声无息地渗入干燥贫瘠的土壤。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回到西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最平常的小事。
林秀娘也没在意，继续低头缝补着沈大牛磨破的裤脚。
然而，变化在悄然发生。
第二天清晨，林秀娘早起去后院倒夜香，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那片小小的菜畦。只一眼，她就愣住了，以为自己眼花了。
昨天还蔫蔫巴巴、叶片发黄的白菜苗，一夜之间，像是吸饱了力气，叶片竟然舒展开了几分，边缘那抹枯黄褪去，透出一种鲜嫩的、带着水光的翠绿！虽然依旧瘦小，但那生机勃勃的绿色，在周围一片萧瑟枯黄的后院景象中，显得格外扎眼！旁边的萝卜缨子也支棱了起来，颜色深了些。
“这……”林秀娘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细看，没错！是真的精神了！她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西屋窗户，沈星落正站在窗后，平静地看着她。
母女俩目光相接，林秀娘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心头狂跳，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倒完夜香，快步回了西屋，关上门，心还在怦怦直跳。
“落落……那菜……”林秀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沈星落只应了一声，没多说。
接下来的几天，沈星落每天傍晚，都趁着无人注意，用混入了一丝丝稀释灵泉的水，给那小小的菜畦浇上一点。
奇迹，就在沈家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悄然上演。
那几行白菜苗，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催发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叶片不再单薄，变得肥厚油绿，一层层包裹起来，短短五六天工夫，竟然长成了拳头大小的、水灵灵的白菜心！翠绿欲滴，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饱满得仿佛轻轻一掐就能出水！
萝卜缨子更是长得又高又壮，绿油油的一片，下面的萝卜根茎虽然还没完全膨大，但看那缨子的长势，底下的萝卜绝对小不了！
这片小小的、往日里无人问津的角落，此刻却焕发出惊人的、不合时宜的蓬勃生机！那浓郁的绿色，饱满的姿态，在深秋一片灰黄凋零的后院里，简直像一块会发光的翡翠！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每天都要去鸡窝捡蛋的王氏。
这天早上，王氏挎着篮子，骂骂咧咧地去后院捡鸡蛋。刚走到鸡窝附近，眼角余光就被那片刺眼的翠绿给狠狠扎了一下！
“哎哟我的娘！”王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篮子差点掉地上。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她狐疑地凑到菜畦边，弯下腰，小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些水灵灵、绿得发亮的白菜和萝卜缨子。
“这……这见了鬼了？！”王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一棵白菜肥厚的叶片。冰凉，结实，充满弹性！绝对不是幻觉！她又揪了一小片萝卜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新鲜蔬菜特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清冽气息直冲鼻腔！
“我的老天爷……”王氏喃喃自语，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这……这白菜……咋长成这样了？这才几天？！”她记得清清楚楚，前几天看还是半死不活的小苗子！这速度……这长势……简直闻所未闻！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贪婪瞬间涌上王氏的心头！这菜长在他们老沈家的地上！那就是老沈家的东西！这品相，拿到镇上，绝对能卖大价钱！比老三他们偷偷摸摸卖几条破鱼值钱多了！
她立刻直起腰，像发现了金矿一样，肥胖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油光，转身就朝堂屋冲去，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娘！娘！快出来看啊！出怪事了！后院……后院那菜地！长仙菜了！”
沈老太正在堂屋喝粥，被王氏这杀猪般的嚎叫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道：“嚎什么丧！见鬼了？”
“比见鬼还稀奇！娘！您快去看看！三房那菜地！那白菜！萝卜！长得……长得邪门了！”王氏冲进来，激动得语无伦次，拉着沈老太就往后院拽。
沈老太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拄着拐杖跟了过去。
当沈老太那双浑浊的三角眼看到那片生机盎然、绿得晃眼的菜畦时，她布满皱纹的老脸也瞬间僵住了！手里的拐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沈老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那些水灵灵的白菜和茂盛的萝卜缨子，仿佛看到了什么妖物。活了这么大岁数，她也没见过深秋的菜能长成这样！这已经不是长得好，是长得……诡异！
“娘！您看见了吧！这……这菜成精了！”王氏在一旁添油加醋，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这拿到镇上，得卖多少钱啊！这肯定是咱家风水好！祖宗保佑！这菜……这菜就该是咱大房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沈老太没理会王氏的叫嚣，她喘着粗气，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菜地，又猛地转头，阴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西屋的窗户——林秀娘和沈星落正站在窗后看着这边。
“林秀娘！给老娘滚出来！”沈老太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一种发现巨大宝藏后急欲占有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西屋里，林秀娘脸色煞白，紧张地抓住沈星落的手：“落落……”
沈星落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光。鱼饵已经抛下，贪婪的鱼儿，果然迫不及待地咬钩了。
她拉开西屋的门，拉着微微发抖的林秀娘，平静地走了出去。沈老三和沈大牛也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后院的情景和王氏、沈老太那贪婪狰狞的面孔，心都沉了下去。
沈老太指着那片绿油油的菜地，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声音尖利得刺耳：“说！这菜是咋回事？！你们使了什么妖法？！还是偷了老娘的肥？！”她绝不相信这是三房自己种出来的！
王氏在一旁叉着腰帮腔：“就是！肯定偷了娘的香油渣子沤肥了！不然这破地能长出这金贵菜？快说！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沈老三看着那片自己都震惊不已的菜地，又看看咄咄逼人的老娘和大嫂，急得额头冒汗，结结巴巴地辩解：“娘……没……没有！真没偷肥！就是……就是随便浇了点水……”
“浇水？你当老娘是三岁小孩？！”沈老太一口唾沫差点啐到沈老三脸上，“浇水能浇出这金疙瘩？！林秀娘！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搞的鬼？！说！”
林秀娘被沈老太凶狠的目光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沈星落身后缩了缩。
沈星落往前一步，小小的身影挡在母亲身前，抬起清澈的眼睛，看向暴怒的沈老太和贪婪的王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沈老太的尖叫：
“奶，菜长得好，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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