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张雨晴正趴在桌上画服装设计稿，铅笔在纸上沙沙游走，勾勒出新颖的领口样式。后院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张瑞清带着几个工人正把缝纫机和布料往新盖的厂房里搬，铁架子蹭过地面的声音混着笑语，透着股日子往好里奔的热闹。
突然，大门口传来王媒婆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老张家的，在家吗？”
李翠红刚洗完碗擦着手出来，听见这声音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却还是快步迎到院子里，脸上挤出客气的笑：“王婶子，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心里却直犯嘀咕：这王媒婆上门，准没好事，这次又打着啥主意？
王媒婆可是村里出了名的“说媒专业户”，脚刚迈进门就直嚷嚷，眼睛跟雷达似的扫到里屋：“哎呦喂！雨晴在家呢？这姑娘不光人长得俊，脑袋还这么灵光，越看越招人稀罕！” 她挤到屋檐下，唾沫星子横飞，“这不，我寻思着得赶紧给咱雨晴寻个好婆家，可不能耽误了！”
李翠红连忙摆手：“王婶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雨晴还小，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做事上，暂时不打算找婆家。”
“你这话说的啥呀！”王媒婆立马打断她，嗓门拔高了八度，“我像雨晴这么大的时候，娃都能打酱油了！姑娘哪能一直呆在家，年纪大了成老姑娘，哭都来不及！” 她拍着大腿，那股子“为你好”的架势压得李翠红这老实人半天接不上话。
里屋的张雨晴早听见了动静，笔尖一顿，放下铅笔起身开门。她倚着门框，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笑：“王奶奶，劳您费心了，我暂时真不想找婆家，我还在准备考大学呢。”
“考大学？”王媒婆嗤笑一声，摆着手满不在乎，“丫头家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不如嫁个好人家享清福！跟你说，我今儿来保的这门亲，可是镇上老周家的小子！” 她比划着拖拉机方向盘的动作，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张雨晴脸上，“他爸在农机站开拖拉机，家里条件在十里八村都是数一数二的！小伙子个子老高，板正着呢！”
张雨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却弯着：“王奶奶，既然条件这么好，您怎么不让您孙女王小九嫁过去？”
这话跟巴掌似的拍在王媒婆脸上，她噎了一下，脸瞬间涨红：“你这丫头……小九她还小！”
“哦？”张雨晴步步紧逼，眼神锐利起来，“我和小九是同岁，是小九没看上，所以您才来给我牵线？” 见王媒婆支支吾吾，她又追问，“对了，您说的老周家小子，叫啥名？”
王媒婆以为她松了口，连忙堆起笑：“周大伟！这小伙子长得可俊了，一表人才！”
“周大伟”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张雨晴心里！她身子猛地一晃，上辈子被家暴的画面瞬间涌上来——那个男人就是自己上辈子嫁的人，明明是扔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普通模样，发起火来却像头疯狗，张口就是“操你妈”的污言秽语，拳头巴掌更是没轻没重……她死死攥住门框，指甲掐进木头里，才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发紧：“王奶奶，您回去吧。我不打算找对象，就算找，也绝不会找他。”
“你这丫头怎么不识好歹！”王媒婆急眼了，跺着脚嚷嚷，“嫁到老周家那是你上辈子烧高香！多少姑娘抢着要去！你还瞧不上？” 她心里却直发慌——出门前孙女王小九正叉着腰威胁她：“这媒你必须说成！不成你就别回家吃饭！” 那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她到现在还哆嗦。
张雨晴“嚯”地站起身，指着大门，声音冷得像冰：“门在这儿，请走不送。我说不嫁，就是不嫁！您要是真想给周大伟说媒，不如把您孙女嫁过去。以后我的亲事不用您操心，麻烦您离我远点！”
王媒婆被她这股泼辣劲儿吓得一哆嗦，看着张雨晴眼里毫不退让的狠劲，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连来时的嚣张气焰都没了踪影。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李翠红急忙扶住还在发颤的女儿：“雨晴，咋了？那周大伟……”
张雨晴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个安心的笑：“妈，没事。就是不想嫁，咱要靠自己过日子，不靠别人。” 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后院新布料的气息，她攥紧拳头——这辈子，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张雨晴被王媒婆那番话搅得心神不宁，趴在桌上闭了闭眼，指尖还残留着铅笔的凉意。她静静坐了二十多分钟，直到后院搬东西的动静渐渐平息，才慢慢调整好情绪，重新拿起笔——可图纸上的线条却歪歪扭扭，怎么画都透着股乱糟糟的烦躁。
正皱眉时，大门外突然传来怯生生的喊声：“大娘，我姐在家吗？”
张雨晴眉头瞬间又拧了起来，心里暗叹：送走一个瘟神，这又来一个。
李翠红在院子里应了声，抬头一看笑着招呼：“是小娜啊，快进来！你姐在西屋呢。”
张娜推门进来时，眼神躲躲闪闪的，瞧见张雨晴脸色不太好，心里先打了个鼓——要不是爸妈硬逼着，她才不愿来呢。临走前，李红丽和张瑞文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以后可不能再跟雨晴作对了，咱得跟她家好好处。” 张瑞文心眼活络，早看出张雨晴家这半年光景越来越好：自行车、电视机摆着，缝纫机添了好几台，连小型服装厂都办起来了，哪还敢像以前那样嚣张？他特意嘱咐：“别老跟王小九混，那丫头心眼坏。雨晴可是要考大学的人，你多跟她学学！” 张娜被念得耳朵长茧，才不情不愿地来了。
“姐，你忙呢？”张娜搓了搓手，眼珠一转，突然堆起笑，“王媒婆是不是来给你说媒了？”
张雨晴抬眼睨她：“你怎么知道？”
“嗨，这村里就没不透风的墙！”张娜赶紧凑上前，语气带着讨好，“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这是王媒婆和王小九给你挖的坑！”
张雨晴放下笔，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张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姐，我跟你说，那周大伟脾气暴得很，十里八村都出名！刚开始王媒婆是把他介绍给王小九的，俩人也看对眼了。可处了一个多月，王小九发现他动不动就发火，吓得赶紧提分手。” 她顿了顿，语气更急，“周大伟哪肯啊？说王小九吃他的、花他的，要分手就得还300块钱！王小九那性子，见钱眼开哪舍得还？就跟周大伟说，我们村有个比我漂亮百倍的姑娘……”
“这跟我有啥关系？”张雨晴追问。
“咋没关系！”张娜拍了下手，“王小九说的就是你啊！她还把你们六年级的毕业照拿给周大伟看，那小子一看你照片，眼睛都直了，说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跟仙女下凡似的！还跟王小九说，只要把你说给他，300块不用还，再加100块介绍费！姐，你可千万别上套！”
张雨晴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王媒婆刚才那么卖力，原来是这么回事。她看着张娜，淡淡反问：“你跟王小九关系不是一向好吗？今天怎么反倒来跟我说这些？”
张娜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姐，以前是我不对，净跟你作对。我爸妈说了，咱是一家人，关键时候我肯定向着你。而且王小九那人太不正经，我妈不让我跟她玩了……” 她突然凑近张雨晴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姐，我偷偷告诉你，王小九都跟别的男人睡过了，她自己跟我说的！”
张雨晴愣了愣，再看张娜时，心里了然——张瑞文两口子最近确实变了样，有事没事就往这边凑，说话客气得很，没了以前的嚣张，明显是想讨好。张娜这丫头，看来也是被家里教着转了性子。
她心里松了些，对张娜点了点头：“小娜，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 转身走到柜子边，拿出两个黄澄澄的橘子递过去，“来，这是我在城里新买的，尝尝。”
张娜眼睛一亮，把橘子凑到鼻子边使劲闻了闻，惊喜道：“姐，真香！我只听说过橘子，还没吃过呢！” 她小心翼翼捧着橘子，“那我先走啦，拿回家让我爸妈也尝尝。”
张雨晴又从柜子里多拿了两个塞给她：“拿着吧，你们一人一个，尝个新鲜。”
张娜连声道谢，捧着橘子脚步轻快地跑了，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冲张雨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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