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张雨晴回到自己房间。炕桌上早已摆好她从京城带回的画纸和炭笔，想到服装厂正缺新款图纸，她便打算趁这几天多赶些设计出来。指尖握着炭笔在纸上滑动，线条随着脑海里的样式渐渐清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车间晚班工人的机器声隐约传来——服装厂如今是两班倒，夜里也得赶工才能跟上订单需求，张雨晴看着图纸，手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等她回过神，墙上挂着的旧钟表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门帘被轻轻撩开，李翠红端着一碗温水走进来，看见女儿还埋首在画纸堆里，忍不住皱了皱眉：“雨晴，别再画了，快点休息吧。你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身子还没缓过来，再熬坏了可咋整？”
张雨晴抬头时，眼里还带着几分专注后的恍惚，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笑着把最后几笔线条补完：“妈，我知道了，就剩几笔了，画完就睡。明天一早就把图纸交给裁剪部，让他们抓紧裁料，咱们好尽快生产这几款新样式，赶在年前多卖些。”
李翠红见她坚持，也不再多劝，只把温水递到她手边：“那你快着点，水放这儿了，记得喝。”说完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生怕打扰到女儿。张雨晴喝完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图纸，确认尺寸和样式都没问题，才收拾好画具去洗漱。躺在暖和的炕上，累了一天的她很快就沉沉睡去，连梦里都是流水线运转的景象。
清晨的喧闹声像一阵风似的钻进屋里，把张雨晴从睡梦中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听见院子外满是说笑的声音，一边穿衣服一边往灶房走，正好撞见李翠红在灶台前忙活，便好奇地问：“妈，外边咋这么热闹？谁家办喜事呢？”
“可不是办喜事嘛，”李翠红手里的锅铲翻着锅里的酸菜，动作没停，“今天王小九结婚，村里好多人都要去看热闹呢。”
“啥？王小九结婚？”张雨晴刚捧起水放往脸上洗，听见这话手猛地一顿，水差点洒出来，“妈，您没听错吧？王小九跟我同岁，过了年才十七，这没过年呢才十六，怎么这么早就结婚？她嫁给谁了？”
“还能是谁，就是咱们镇上的周大伟呗。”李翠红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王小九她妈现在可有的吹了，见人就说周大伟他爸在农机站上班，是铁饭碗，将来肯定能让周大伟接班，还说周家在镇上盖了新砖房，多体面。一提起这婆家，她们家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一个劲夸王小九命好、有眼光。”
张雨晴听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命好有眼光？我看这命啊，比黄连还苦。”
“你说啥？谁的命比黄连还苦？”李翠红没听清，停下手里的活追问。
张雨晴嘴角抽了抽，连忙掩饰：“啊，我是说王小九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咋样呢，现在高兴太早了。”她心里却忍不住叹气，王小九这几年相看对象，眼光是越来越差，就算找个普通庄稼人，日后好好过日子也比找周大伟强——村里谁不知道周大伟游手好闲，全靠他爸的名声撑着。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再多说也没用，只能暗自摇头，低头继续洗脸。洗完脸，她从包里摸出那盒在京城买的雪花膏，拧开盖子抹了一点，淡淡的香味瞬间驱散了晨间的困意。
饭桌上，张雨晴扒了两口饭，忽然放下筷子说：“爸妈，我有个想法，打算把咱们的服装厂再扩招一下。现在厂里有五十台机器，我想再添三十台，这样的话就得再招几十个人，才能跟上生产。”
李翠红一听，立刻点头：“这有啥问题！前阵子就有本村和外村的人来问，想进厂里干活，我都把名单记下来了，到时候挑些手脚麻利、实在的人招进来，我再带着老工人教她们，肯定没问题。”
张雨晴见母亲支持，又接着说：“还有个事，没提前跟你们商量——我在京城里买了一套四合院，还买了个上下两层的门市房。等过完年，门市房装修好，咱们就在京城开个连锁店，专门卖咱们厂生产的衣服。也正是因为要开连锁店，我才想着把服装厂扩招，多攒点货。”
“啥？！”张瑞清和李翠红同时愣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李翠红伸手摸了摸张雨晴的额头，一脸担忧：“雨晴，妈没听错吧？你在京城里买了房子？还是俩？一个四合院，一个门市房？你哪来这么多钱啊？你这孩子年纪小，可不能干违法犯纪的事！”
张雨晴被母亲的反应逗笑，拉过她的手安抚道：“妈，您放心，钱来得干干净净，没犯任何错。您还记得夏天我去海城的事吗？”
张瑞清和李翠红对视一眼，连忙点头，眼神里满是“你快说”的急切——那时候女儿去海城，回来也没说发生啥特别的事，怎么就跟京城买房扯上关系了？
“上次在海城，我跟山哥在海边玩，随口唱了首歌叫《大海》，”张雨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嘴角带着笑意，“没想到被一个音乐人听见了，他一直追着我，非要让我把这首歌录下来。我拗不过他，就跟他签了约，把《大海》录成了磁带和唱片。没想到这歌后来红遍了全国，卖得特别好，我跟他们按股份分成，秋天的时候，那个音乐人张老师就给我结了一部分分成——整整一万块。”
“一、一万块？”李翠红的声音都在发抖，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雨晴，妈这耳朵没出问题吧？就唱了一首歌，就给你一万块？”
“姐！”一旁的小川突然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眼睛瞪得溜圆，“那咱们现在听的《大海》，真的是你唱的？前阵子我同学还问我，说《大海》的原唱叫张雨晴，是不是我姐，我还说肯定是同名同姓，我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啊！姐，你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是我的榜样！以后我出去，能跟同学吹好几天‘《大海》是我姐唱的’了！”
张瑞清连忙扒拉了小川一下：“别打岔，让你姐把话说完。雨晴，就唱一首歌，真能拿一万块？”
“不止一万块呢，”张雨晴补充道，“那只是前两个月的分成，这几个月磁带和唱片还在卖，肯定还有不少。而且张老师还让我再跟他合作，录下一首歌，我已经把歌词写好发给他了，所以这次寒假，我还得再去一趟海城，把歌录了。”
“姐！你也太牛了！”小川又忍不住插话，拉着张雨晴的胳膊晃了晃，“姐，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你去海城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呗！我还没见过念山哥的部队呢，想过去看看！”
“不行！你不能去！”李翠红立刻反对，“你去了，厂里的衣服谁叠？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哪能走！”
小川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不是还有爷和奶嘛，再说了，也不能天天让我在厂里叠衣服啊，我也想出去看看。”
张雨晴摸了摸小川的头，笑着哄他：“小川，这次真不能带你去，厂里确实需要人。不过我答应你，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京城，咱们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到时候带你好好逛逛，比去海城有意思多了。但这个假期，你可得在家好好帮着叠衣服，等咱们的连锁店开起来，少不了你的功劳。”
小川一听能去京城，眼睛立刻亮了，也不闹脾气了，乖乖点头：“那行，我听姐的！这个假期我肯定好好叠衣服，等以后跟姐去京城！”
张瑞清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他看着张雨晴说：“你去海城之前，先给念山发个电报，让他去车站接你。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出门，我不放心。”
张雨晴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便凑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撒着娇说：“爸，我知道啦，肯定给念山哥发电报，您就别担心了。”
饭桌上的气氛又热闹起来，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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