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忙就是一下午，张雨晴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找到郭雪和张静时，后背的衣服早就贴在了身上，头发也被汗水浸得一缕一缕粘在额角。郭雪见状，赶紧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铺着的旧麻袋片：“雨晴，快坐下歇会儿！我知道你心善，总想着帮衬别人，可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看你这脸白的。”
张雨晴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就瘫了半边身子，抬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现在眼皮子沉得都快粘一块儿了，就想睡一觉。”
张静看她这模样，赶紧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说：“姐姐，那你就躺我腿上睡会儿吧，我坐着不动，保证不吵醒你。”张雨晴实在累得没力气推辞，往张静腿上一趴，没几分钟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这些天连轴转，她早就熬得快撑不住了。
张静的腿被压得发麻，每隔一会儿就悄悄动一下脚踝，可上半身却纹丝不动，生怕惊动了张雨晴。期间许洪亮和欧阳穗来过两回，掀着帐篷帘看了看，见张雨晴睡得沉，都没敢出声，只朝郭雪比了个“别叫醒她”的手势，轻手轻脚地又走了。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吵嚷声，张雨晴才猛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雪儿，外面咋这么吵？我这一觉睡了多久啊，你咋没叫我？”
郭雪递过来水壶，语气里满是心疼：“看你睡得香，哪儿舍得叫你？这一睡都快四个钟头了。外面啊，还能是谁闹？高木云朵呗，听说她那整理箱让人碰了，正跟那儿撒泼呢。”
“又是她？”张雨晴皱了皱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瞬间清醒了大半，“她那箱子是金的还是银的？碰一下都不行？”
旁边的张静也揉了揉发麻的腿，小声附和：“刚才我迷迷糊糊听见两句，好像还说要把碰箱子的人‘骨头研成末’，怪吓人的。”
张雨晴刚想再说点什么，外面的争吵声突然又高了八度，连“眼瞎”“找死”的骂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索性站起身：“走，出去看看，别真闹出事来。”
三人掀开帐篷帘一瞧，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高木云朵正叉着腰站在中间，脚上的鞋在泥地上跺得咚咚响，脸上的怒意把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拧得变了形：“到底是谁瞎了眼？敢动我的整理箱！今天要是查不出来，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吴一航站在她旁边，手里攥着个军绿色挎包，帮腔的声音比谁都大：“就是！云朵的东西也是你们这些穷酸能碰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周围的人都皱着眉，有个扛着铁锹的大爷忍不住嘟囔：“都是来救灾的，一个破箱子至于吗？咱们来这儿是帮人的，不是来吵架的！”
高木云朵听见了，眼睛一瞪就要冲上去理论，赵云峰赶紧上前拦住，语气里满是无奈：“云朵，咱别闹了行不行？我都检查过了，箱子就是被人挪了下位置，里面的搪瓷缸、花手绢、还有你的衣服都没少。你何苦这么大动干戈？20分钟让我查是谁碰的，这光秃秃的安置区，连个监控都没有，我怎么查啊？”
“怎么查是你的事！”高木云朵猛地推开赵云峰，手指戳得他胸口发疼，“你不是天天说喜欢我吗？连我的东西都护不住，还有脸说喜欢我？我就给你20分钟，查不出来，你就别再跟着我了！”说完，她赌气似的扭头就走，梳得整齐的麻花辫甩过吴一航的胳膊。
赵云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了下来。人群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眼神在高木云朵和吴一航之间转了一圈，又飞快地朝不远处一个戴旧帽子的男人递了个眼色——两人目光一对，都闪过一丝算计的光。
随后，中年女人快步追上高木云朵，一边走一边扬着声音喊：“姑娘，姑娘，你等等我！有事儿跟你说！”
高木云朵回头，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你谁啊？我跟你不熟，有话快说，别跟着我！”
“是关于你那整理箱的事，”中年女人放缓脚步，刻意往高木云朵身边凑了凑，又飞快地瞟了眼正朝这边走过来的吴一航，压低声音，“这事儿得咱们俩单独说，可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高木云朵挑了挑眉，原本的怒意消了些，却依旧带着警惕：“我跟你素不相识，我那箱子能跟你有啥关系？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赶紧走开！”
“我可没胡说。”中年女人不急不恼，脸上堆着神秘的笑，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亲眼看见，动你箱子的人，就是你身边那个叫吴一航的小姑娘。她不光挪了你的箱子，还从里面拿了东西呢。”
“你说什么？”高木云朵猛地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里满是嘲讽，“你想挑拨我和一航的关系，也找个像样的理由行不行？一航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怎么可能动我的东西？”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像是在替高木云朵抱不平：“姑娘，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犯不着编瞎话骗你。刚才我就在旁边整理救灾的窝窝头，清清楚楚看见他蹲在你箱子旁边，打开箱子翻了半天，还一边翻一边嘟囔，说‘高木云朵牛什么牛？不就是家里条件好点吗？等我以后混出模样了，让她跪下来给我叫姑奶奶’！”
她说得有模有样，连吴一航平时说话的腔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高木云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越皱越紧——她打小在城里长大，家里条件比一般人好，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靠家里”，更容不得身边的人背后戳她脊梁骨。
中年女人见她神色松动，又添了把火：“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你刚才为了箱子那么生气，再想到你朋友这么对你，实在不忍心。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回去看看你箱子里，是不是少了点啥东西了。”
说话间，中年女人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高木云朵手腕上的名牌表——那是去年城里刚流行的款式，在灾区里算得上稀罕物件，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高木云朵此刻满脑子都是吴一航背后说她坏话的场景，根本没注意到中年女人的异样，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上来，烧得她手脚都发颤。
“云朵，你跟她聊啥呢？”吴一航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刚领到的窝窝头，脸上带着惯有的讨好笑容，伸手就想把窝窝头递过去，“我刚领了个窝窝头，还热乎着呢，你吃点垫垫肚子？”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高木云朵，高木云朵就猛地往后一躲，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里满是冰冷的恨意：“吴一航，你真行啊！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居然背后捅我刀子？！”
吴一航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手里的窝窝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云朵，你这话啥意思？我啥时候捅你刀子了？”
“你还敢装！”高木云朵指着他的鼻子，声音拔高，引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你是不是动了我的整理箱？还在背后说我靠家里，说要让我跪下来给你叫姑奶奶？！”
“我没有啊！”吴一航急得脸都红了，连忙摆着手辩解，“云朵，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肯定是她挑拨咱俩的关系，你可别信她的话！”她一边说，一边指着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中年女人见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一摊，对着周围的人小声说：“唉，我就是好心提醒姑娘一句，没想到还被人倒打一耙。算了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我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吧。”说完，她悄悄往后退，很快就混进人群里，和那个戴旧帽子的男人一起，溜到了不远处的帐篷后面，两人嘴角都勾起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可高木云朵根本没注意到中年女人的小动作，她此刻满脑子都是中年女人说的话，加上吴一航慌乱的样子，更觉得吴一航是在狡辩。她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和鄙夷：“吴一航，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当朋友！你走，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再也别见了！”
“云朵，你真的误会我了！”吴一航急得快哭了，伸手想去拉高木云朵的胳膊，却被高木云朵狠狠甩开。
高木云朵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满是嫌恶：“别碰我！我嫌你脏！”说完，她转身就往自己的帐篷跑，刚跑两步，又折返回来，抓起地上的整理箱，“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漆皮都磕掉了一块，里面的搪瓷缸、花手绢滚了一地。她踩着那些东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帐篷，“哗啦”一声拉上了帐篷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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