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的竹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一道界限，将外界的喧嚣、探究、恶意与无尽的议论暂时隔绝。沈砚强撑着的从容瞬间瓦解，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精神与肉体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的虚脱感。他踉跄数步，再也无法维持平衡，几乎是跌撞着摔坐在冰冷的蒲团之上。
喉头一甜，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带着腥气的淤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涌而出，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滩刺目的暗红，如同雪地中绽开的残梅。
识海的剧痛此刻才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凶兽，疯狂地撕咬着他的意志。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针扎火燎般的痛楚，伴随着阵阵空虚的眩晕。身体的每一寸经脉都传来干涸撕裂的痛感，脏腑如同被移位般不适，左臂的命痕更是沉甸甸的，残留着一种过度使用后的灼热与麻木。
与屠刚一战，尤其是最后那逆转生死、近乎赌博的“命轨引导”，几乎榨干了他身为炼气四层修士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灵力、神识、乃至一部分潜藏的生命本源。此刻的他，就像一件被打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器，布满了看不见的裂痕，稍一用力，便会彻底崩散。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强忍着令人作呕的眩晕和剧痛，颤抖着从储物袋中取出韩长老此前赐予的那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药香的“蕴神丹”，珍而重之地吞服下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如同久旱逢甘霖，迅速涌向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欲裂的经脉，抚慰着受损的脏腑。
同时，他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长春功》与《蕴神诀》。《长春功》的生生不息之意配合丹药之力，修复着肉身的创伤；而《蕴神诀》则如同最耐心、最精密的织工，以其独特的温润气息，缓缓浸润、编织着那遍布裂痕、近乎枯竭的神识空间。这一次的恢复，过程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缓慢、痛苦，每一丝灵力的流转，每一缕神识的凝聚，都伴随着清晰的痛楚。但在这破而后立的极致痛苦中，他对自身力量的流转、对神识的微妙控制，似乎也有了一丝更加精微、更加本质的体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他刚刚沉入深层次调息，试图抓住这危机中蕴含的一丝修炼契机时，静心苑外，两股沉凝如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气息，悄然而至。
去而复返的，正是执法堂的铁副堂主与严执事。
几乎是同时，一道青袍身影如同融入风中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苑门之外，正是韩不易。他面色平静，目光深邃，仿佛早已料到此行。
“铁师弟去而复返，”韩不易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自然带着一股屏障之意，“所为何事？莫非对我这弟子的说辞，仍有疑虑？”
铁副堂主停下脚步，古板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只是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坚硬如铁：“韩师兄，并非师弟不信你的眼光，也非全然不信那沈砚之言。只是，屠刚修为尽废，此事震动内门，影响极大。我方才回去，仔细复盘其体内灵力崩溃残留的痕迹，发现其状绝非简单的内力反噬所能解释！那更像是由外而内、精准切入关键节点后，引发的连锁崩塌与引爆！”
他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要穿透那扇竹门，看到室内调息的沈砚：“沈砚所言‘神识干扰’，过于含糊，难以解释这等精准的破坏力。此等手段，闻所未闻！为宗门安危计，为杜绝任何修炼禁忌之术的可能，为给所有弟子一个公正的交代，需请沈砚再往执法堂一行，借‘玄光镜’一照，辨明其神识本源与灵力根脚，看他是否修炼了某些……不该存在于世、不容于正道的禁忌之法！”
**玄光镜！** 执法堂镇堂之宝之一！传闻乃初代祖师采集九天星辰之光炼制而成，能照彻修士神识本源，窥探灵力根本属性，甚至能映照出某些隐藏极深的血脉印记或异种能量残留！此镜动用极严，因其过程不仅对受术者神识会造成不小负担，更近乎赤裸裸地窥探一名修士最核心的秘密，有伤天和，亦犯忌讳。
韩不易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悦与维护：“铁师弟，玄光镜非同小可，其光灼神，你应当清楚。沈砚刚经历恶战，神识受损严重，根基未稳，此时动用玄光镜，镜光直照本源，稍有不慎，恐伤其根基，断其道途！此举，是否过于严苛？”
“正因其神识受损，若有异物潜伏，或修炼了某些以损伤自身为代价的诡异禁法，在玄光镜直照本源之下，才更易显现痕迹，无所遁形！”铁副堂主毫不退让，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执法者特有的冷硬，“韩师兄！此乃执法堂职责所在，关乎宗门法度与清誉，绝非针对个人！还望师兄以大局为重，行个方便！若玄光镜照不出任何问题，证明沈砚清白，我铁无赦亲自向他赔罪！并且，开放执法堂秘库，任其挑选一样宝物作为补偿与压惊之礼！”
话已至此，几乎将所有的余地都堵死。韩不易深知这位铁师弟的性格，执法如山，不通情理，既然他认定了疑点，并且动用了“玄光镜”这个理由，若不让他查个明白，执法堂绝不会罢休，甚至可能引来更激烈的冲突，对沈砚反而不利。
他沉吟片刻，眼中光芒闪烁，最终缓缓道：“可。但老夫需在场护法，确保镜光不会失控，伤及我徒根基。并且，若玄光镜照不出任何问题……”他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看向铁无赦。
“那便是师弟我多疑，错怪良才，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绝无怨言！”铁副堂主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好。”韩不易不再多言，袖袍一挥，静心苑外围那层无形的禁制光华流转，悄然散去。
**静室之内，** 沈砚早已被外间那毫不掩饰的对话惊醒。听到“玄光镜”三字，他心中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此镜的威名与可怕，他曾在宗门杂记中看到过零星记载，据说能窥破虚妄，直指本源，任何隐藏的力量在其面前都难以遁形！他的命痕，那页神秘的青铜残书，这些超越常理的存在，能否瞒过这等异宝的探查？
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比面对屠刚的“血海焚天”时，更加清晰，更加令人窒息！这已不再是简单的怀疑，而是直指他最大秘密的致命探查！
但他更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怯懦或抗拒。一旦表现出异常，无异于不打自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和识海那针扎般的刺痛压下，以莫大的毅力支撑起近乎虚脱的身体，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努力让步伐显得稳健，然后，推开了静室之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在经历了最初的震动后，迅速恢复了沉静，如同深潭。
“弟子沈砚，拜见韩长老，铁副堂主，严执事。”他声音平稳，躬身行礼，举止从容得不似一个刚经历生死、又面临绝大危机的少年。
铁副堂主看着他，古板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此子的恢复力与心性之沉稳，再次超出了他的预估。“沈砚，随我等再去执法堂一趟吧。有些疑问，需借玄光镜理清。”
“是。”沈砚没有多问一句，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或恐惧，只是坦然应下，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寻常任务。
一行人沉默地再次来到执法堂。这一次，没有去往之前的问询室，而是直接进入了位于执法堂最深处、由重重阵法守护的一间密室。密室空旷，四壁与地面皆由能够隔绝一切灵力神识的“禁灵石”砌成，空气冰冷，带着一种万古不变的沉寂。密室中央，一座古朴的石台上，悬浮着一面直径约三尺的青铜圆镜。
镜身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云纹星图，镜面光滑如秋水，却并非映照出眼前的景象，其内仿佛自成天地，有万千细微的星辰光点在其中缓缓流转、生灭，散发出朦胧而神秘的**玄光**。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有种神魂都要被吸摄进去的错觉。
这正是执法堂重宝——**玄光镜**！
“沈砚，站到镜前石台范围之内，彻底放开你的神识防御，不得有丝毫抵抗，全力运转你的《蕴神诀》，将你的灵力与神识气息，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铁副堂主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同时，他与韩不易、严执事三人，分立石台三才方位，手掐玄奥法诀，周身灵力开始涌动，与中央的玄光镜产生共鸣。
沈砚依言走到镜前，站立在石台中央那圈淡淡的银色光晕之内。他最后深吸一口气，摒弃所有杂念，将心神沉入识海。他暗暗沟通那页沉寂的青铜残书，以意念恳求，将其所有波动、所有异状，尽可能收敛到极致，深藏于识海最底层。同时，他全力催动《蕴神诀》，将这门正统功法的温润、绵长、生机勃勃的气息催发到极致，试图用这层“正统”的外衣，尽可能掩盖左臂命痕那迥异的波动。
成败，在此一举！
“玄光洞虚，照彻本源！万象显形，邪祟不存！启！”
铁副堂主骤然低喝，三人指诀同时变幻，三道精纯磅礴的灵力光柱，如同桥梁般，瞬间注入悬浮的玄光镜！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彻密室！玄光镜镜身剧震，其上雕刻的星辰云纹逐一亮起，仿佛活了过来！镜面之上，那流转的万千星辰光点骤然加速，最终汇聚成一道清蒙蒙、看似柔和、却蕴含着洞穿虚妄力量的**玄光**，如同水银泻地，又似月光凝束，精准地将石台中央的沈砚全身笼罩！
**刹那间！** 沈砚感觉自己的识海仿佛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强行“撬开”！一种被从里到外、从灵魂到肉体彻底看透、毫无秘密可言的恐怖感觉，如同冰水般浸透全身！他强忍着神魂战栗的不适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感，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全力维持着《蕴神诀》的运转，脑海中拼命观想着青木生长、生机盎然的景象，将一切关于命痕、关于天书的杂念强行摒弃，只留下最纯粹的《蕴神诀》意蕴。
玄光镜上，光影开始急速流转、变幻。
首先清晰显现的，是沈砚体内的灵力修为。镜光之下，他那炼气四层的灵力修为无所遁形，呈现出《长春功》特有的、中正平和的淡绿色光泽，虽然因为消耗巨大而显得微弱黯淡，但其根基扎实，流转路径清晰正统，绝无半点驳杂或邪异气息。
紧接着，镜光如同拥有生命般，聚焦于他的眉心识海区域。镜面上，一片略显黯淡、布满了细微裂痕、如同破碎琉璃般的神识空间虚影浮现出来。但在这片破碎的空间中，正有一股温润、绵长、带着勃勃生机与宁静意味的青色能量在缓缓流淌，如同春雨，细致地修复着那些裂痕。这股能量纯净而正统，带着明确的《蕴神诀》独特气息，与任何已知的邪道、魔道神识功法都截然不同！
铁副堂主目光如最凌厉的钩子，死死盯着镜中景象，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与色彩变化，神识更是高度集中，试图找到任何一点不协调、不正常之处。韩不易也凝神观看，面色看似平静，但负在身后、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同样想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镜光继续深入，如同最精细的扫描，缓缓扫过沈砚的四肢百骸，每一处经脉，每一个窍穴……光影流转间，显现出的除了大战后的伤势与虚弱，并无任何隐藏的异种能量核心、禁忌符文烙印、或是被强行植入的邪器痕迹。一切，都符合一个正统道门弟子经历恶战后的状态。
然而，**当那道清蒙蒙的镜光，如同水流般漫过沈砚的左臂时，异变陡生！**
那紫黑色、如同扭曲烙印般的命痕，在玄光镜那直指本源的照射下，仿佛沉睡的太古凶兽被触及了逆鳞，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抵抗之意！一股深邃、古老、带着一丝不屈、一丝逆天、一丝篡改命运意味的隐晦波动，自主地弥漫开来，试图扭曲、排斥、甚至吞噬靠近的镜光！
沈砚心中大骇，神魂剧震！他感觉到左臂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命痕仿佛要活过来般剧烈跳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那本能的抵抗！他疯狂地运转《蕴神诀》，以自身意志力如同枷锁般强行压制命痕的躁动，同时将《蕴神诀》的气息拼命向左臂汇聚，试图“安抚”和“覆盖”那异常的波动。
镜面上，沈砚左臂处的影像瞬间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紊乱的波纹，又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无法看透的、翻滚的深色迷雾！与身体其他部位的清晰呈现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
“嗯？！”铁副堂主眼神骤然一厉，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他毫不犹豫，体内金丹运转，更加精纯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加大了对玄光镜的催动！严执事也随之配合。玄光镜光芒骤然变得更加炽盛，清蒙蒙的光华几乎化为实质，如同利剑般，狠狠刺向那层笼罩左臂的迷雾，试图强行将其穿透，照出其中的真实！
韩不易也上前一步，目光无比凝重，周身气息隐而不发，但已做好了随时应对任何意外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砚识海最深处，那页一直沉寂的青铜残书，似乎终于被这外界的强力窥探与命痕的激烈反应所触动。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并非对抗，而是散发出了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超脱了时光长河、凌驾于命运规则之上的朦胧气息。这股气息悄然弥漫，并非与玄光镜硬碰硬，而是如同给那躁动的命痕，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隔绝一切探查的“混沌外衣”！
玄光镜那炽盛的镜光，落在这层由青铜残书气息构成的“外衣”之上，仿佛泥牛入海，又像是光线射入了绝对的黑暗，再也无法深入分毫，所有窥探的力量都被那层“混沌”所吸收、消弭。镜面上，左臂处的影像依旧是一片模糊的迷雾，但之前那种激烈的、充满攻击性的抵抗波动却骤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万古不变的、无法理解的“平静”，仿佛那里本就是一片无法被定义的虚无。
铁副堂主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脸上首次露出了明显的困惑与不甘。他连续变换了数种催动法诀，试图从不同角度、以不同频率的镜光进行探查。玄光镜在他全力催动下光芒闪烁不定，镜面上的景象也随之微微晃动，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那左臂处的迷雾始终如同亘古存在的谜团，牢牢守护着其中的秘密，无法被穿透分毫。
良久，他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究是缓缓收回了灵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严执事也随之停手。玄光镜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敛去，密室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寂静，只有那悬浮的古镜依旧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铁副堂主看着面色更加苍白、气息比来时还要虚弱几分、身体甚至微微晃动的沈砚，又看了看镜面上那最后定格的、左臂处如同深渊般无法窥探的模糊影像，沉默了片刻，那古板的脸庞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
韩不易适时开口，打破了沉寂：“铁师弟，如何？玄光镜之下，可照出了什么禁忌之法、异种能量、或是夺舍邪灵的痕迹？”
铁副堂主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更深的不解：“除了左臂处有一片区域无法探查，似是某种……奇特的先天胎记，或是极其罕见的、能干扰甚至隔绝神识探查的旧伤异变所致，其余部位，并无任何异常。其神识核心，乃是纯正无比的《蕴神诀》根基，浑厚扎实，远超同阶；其灵力亦是纯粹的《长春功》路数，中正平和。”
他目光再次投向沈砚，那锐利的眼神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沈砚，你左臂之处，究竟是何缘故？这异状，从何而来？”
沈砚心中那块悬到嗓子眼的巨石，终于伴随着铁副堂主的话语而轰然落地，但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他知道，是识海中的青铜残书在最后关头起了关键作用，那层“混沌外衣”骗过了玄光镜的探查。他面上立刻流露出适时的茫然，以及一丝因被触及“伤处”而引发的痛苦之色，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左臂，声音带着些许虚弱与不确定：
“回禀副堂主，弟子……年幼尚未踏入仙途时，曾遭遇一场意外，左臂不慎被一种不知名的、带着阴寒与灼热双重特性的奇异毒火所灼伤，虽侥幸保住了手臂，却留下了这道无法消除的疤痕。平日并无太多异状，只是偶尔在阴雨天气，或是……像如今这般神识消耗过度、身体极度虚弱时，会隐隐作痛，甚至偶尔会感觉有些麻木。至于为何无法被探查……弟子实在不知，或许，是那奇异毒火留下的某种……后遗症？”他将一切无法解释的现象，都推给了“年幼时的意外”和“奇异毒火”，合情合理，死无对证。
铁副堂主盯着他看了足足十息，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再剖析一遍。但最终，他还是收回了目光。连玄光镜都束手无策，再多的逼问也是徒劳。或许，世间真的存在某些罕见的、能干扰顶级探查法宝的体质或旧伤异变，只是自己未曾遇到过。
“看来……确实是老夫多疑了。”铁副堂主叹了口气，那一直挺直的脊梁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一些，他转向韩不易，再次拱手，语气缓和了许多，“韩师兄，打扰了，还望海涵。先前承诺的补偿，稍后我便命人将执法堂秘库的宝物清单送至静心苑，任沈砚挑选一样，以作赔罪与补偿之用。”
他又看向沈砚，语气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沈砚，你好生修养吧。宗门大比尚未结束，前路仍需努力。”
“多谢副堂主明察，弟子定当努力。”沈砚再次躬身，行的礼一丝不苟。
这一次暗室交锋，堪称他穿越至此以来，所经历的最凶险、最接近暴露的一关！若非识海中那页神秘的青铜残书在最后关头显化神异，遮掩天机，他身负天书与逆命之痕的秘密，恐怕已然在玄光镜下无所遁形，届时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简单的调查而已！
离开执法堂，返回静心苑的路上，夜风清冷，吹在湿透的后背上，带来阵阵寒意。沈砚的心潮却如同沸水般起伏难平。
经此一事，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处境的险恶与自身秘密的惊人。宗门之内，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暗流汹涌，绝非安稳的净土。执法堂的怀疑虽然凭借残书之力暂时消除，但左臂的“异常”无法探查这一点，必定已如同一个醒目的标记，引起了韩长老、铁副堂主这等宗门高层的注意和深深的好奇。而慕容白及其背后的司命府，就像两条隐藏在最深沉黑暗中的毒蛇，被接连挫败后，只会更加怨恨，行动也将更加不择手段。
“实力！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头，“不仅仅是修为境界，更要彻底挖掘和掌握天书和命痕的真正力量！唯有拥有足够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中活下去，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回到静心苑，他没有任何停歇，甚至顾不上调息恢复因玄光镜照射而再次加剧的神魂刺痛，立刻开始了最深沉的闭关。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疗伤，更是要借这次生死考验与惊天探查的余韵和压力，彻底消化与屠刚一战的所得，尤其是对那玄之又玄的“命轨引导”之力的感悟，以及……尝试主动去沟通、去理解那页救了他两次的、神秘的青铜残书！他不能再被动地等待它自行反应！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静心苑内，只有少年沉重而坚定的呼吸声，以及那在识海深处，试图触碰亘古奥秘的微弱涟漪。
而在青玄峰另一侧，核心弟子区域，慕容白那奢华却此刻显得格外阴森的住所内，气氛却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压抑得令人窒息。
“废物！屠刚是废物！执法堂也是一群废物！”慕容白脸色狰狞扭曲，再不复平日伪装的温文尔雅，他将房间内珍贵的灵玉摆设、古董花瓶砸得粉碎，发出刺耳的破裂声！他刚刚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执法堂动用玄光镜都未能查出沈砚任何问题的消息！
这结果，比他听到沈砚战胜屠刚时，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疯狂！
“连玄光镜都奈何不了他……那小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秘密？！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慕容白喘着粗气，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计划接连失败、面对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掌控存在的深深无力与歇斯底里。
他原本以为沈砚只是运气好些，得了些机缘。但现在，他意识到，那可能是一种远超他想象、甚至可能超出司命府掌控范畴的恐怖力量！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这样小打小闹了！”慕容白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与疯狂，他猛地从储物戒指最深处，取出了一枚不过寸许长、通体漆黑、表面刻画着无数诡异扭曲、仿佛活着般微微蠕动命纹的玉符。这玉符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死寂，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是府主亲自赐下的“暗命传讯符”，非到万不得已，生死攸关之时，绝不可动用！
他没有任何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玉符捏碎！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玉符化作一缕凝而不散的漆黑烟雾，那烟雾仿佛拥有生命，在空中扭曲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融入浓郁的夜色，如同被无形的通道吸纳，朝着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向，疾遁而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风雨，将至。而且，将是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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