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的计划不错。可惜,你找错人了。这天底下,官府的人,哪有我们兄弟的眼线快?”
黑三无视了江宠,持刀步步向前。
“不过,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自作聪明,我们还真找不到这个乌龟壳里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黑三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刀。
江宠在那一瞬间,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
他一个扑身将徐景曜推向墙角,自己则握紧了那柄小小的短刀。
随着一声低吼,江宠已然迎着那致命的刀锋,扑了上去。
他知道,这是赴死。但他必须去。
徐景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和巨大的负罪感,已经让他连尖叫的力气都失去了。
就在黑三的钢刀,即将把江宠的身体劈成两半之时。
“咻!”
一声尖锐的破风声响起!
黑三那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一支黑色弩箭,不知从何而来,干净利落地贯穿了他握刀的手腕。
“啊——!”
钢刀落地。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山村的死寂。
“敌袭!”
“有埋伏!”
屋外,莫正平的其他手下,瞬间炸了锅。
然而,他们的惊呼,很快就变成了短促的惨叫。
七八条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幽灵,从黑暗的院墙外翻了进来。
他们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和手弩,动作整齐划一,配合默契,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其实锦衣卫这会儿还是拱卫司,后面叫亲军都尉府,统辖的仪鸾卫,到了洪武十五年,才正式成立锦衣卫,这里为了行文方便,所以进行了更改。)
这是一场屠杀。
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匪徒,在这群突然出现的专业杀手面前,都成了纸糊的老虎。
刀光闪过,便是血花飞溅。
江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在了原地。
黑三捂着自己那血流如注的手腕,惊恐地看着这群人,声音都在发抖:“你……你们是什么人?!”
回答他的,是另一支弩箭。
这一次,精准射穿了他的膝盖。
黑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一个阴冷的身影,缓缓从那群黑衣人身后走了出来。
他同样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只是气势,却比其他人,凌厉百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缠着一圈厚厚白布的额头。
那白布,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来人,正是亲军都尉府指挥使,毛骧。
就在昨天。
也就是朱元璋给毛骧十天期限的最后一日。
毛骧跪在御书房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金陵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一无所获。
朱元璋没有看他,他只是在批阅着奏折。
“毛骧,”他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咱的期限,到了。”
“臣……臣该死。”毛骧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咱知道你该死。”朱元璋终于放下了朱笔,他指了指御案上的一方,用来镇纸的端砚。
“拿起来。”
毛骧心中一颤,但还是依言,双手捧起了那方砚台。
“自己砸。”朱元璋的语气依旧平静。
毛骧没有半分犹豫,他举起那方坚硬的砚台,用尽全力砸向了自己的额头。
“砰!”
一声闷响。
鲜血,瞬间就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染红了他的官服。
“这是你办事不力的代价。”朱元璋看都没看他一眼,“咱再给你一天。”
“若是明日此时,”
“咱再见不到人。你就提着你全家的脑袋,来见咱吧。”
“滚。”
毛骧顶着满脸的鲜血,退出了御书房。
他知道,皇帝不是在开玩笑。
就在他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份加急密报,递到了他的手里。
锦衣卫的密探,遍布天下。
他们当然不是傻子,早就将搜索圈,从金陵,扩大到了整个北上的沿线官道。
而莫正平那伙人,自以为聪明,只在镇上的县衙门口安插了眼线。
他们哪里知道,在他们监视着县衙的同时,锦衣卫的密探,就蹲在他们对面的茶楼里,监视着他们。
当那个老郎中,慌慌张张地跑去县衙报官时,锦衣卫的密探,和莫正平的眼线,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这个可疑的老人。
不等官府反应,莫正平的人,先一步跟上了老郎中,将其灭口。
而锦衣卫的密探,则跟在了莫正平的人身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毛骧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亲自点齐了手下最精锐的百户,一人三马,昼夜不停,近乎疯狂的奔袭而来。
他必须抢在莫正平撕票之前,救下这个人。
破屋之外,厮杀早已结束。
莫正平的那几个手下,都已倒在血泊之中。
而在山村之外,一里地远的一处高坡上。
莫正平脸色惨白地看着那群如同虎狼般的黑衣人。
当他看到那身标志性的飞鱼服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是个聪明人。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和手下们待在一起。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自己那些正在被屠杀的兄弟。
莫正平脱下外袍,扔掉兵器,像一只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钻进了更深的山林之中。
他不要复仇了,他也不要荣华富贵了。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
屋内,毛骧踩着满地的血污,走到了黑三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还在哀嚎的匪徒,拔出了绣春刀。
“说,你们的同党,还有那个莫正平,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
毛骧的刀,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黑三的一根手指。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浑身颤抖的少年身上。
一个,正趴在地上,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了。
另一个,虽然手里还紧紧攥着短刀,但那张小脸上,早已血色全无。
毛骧从怀中,掏出了那张早已被他看了无数遍的画像,对着那个正在呕吐的少年,仔细比对了一下。
良久。
他收起画像,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找到了。”
“徐四公子,您,安全了。”
徐景曜没有回应。
他依旧趴在地上呕吐,身体因为负罪感和后怕抽搐着。
“安全?”他抬起那张满是污秽与泪痕的脸,“安全?!”
徐景曜指着地上那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嘶吼道。
“他们死了!他们为了救我,死了!”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毛骧看着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辩解。
“卑职,是奉旨前来,救公子回京。”
“救我?”徐景曜惨笑起来,“你们……你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两名锦衣卫校尉,已经走到了江宠的面前,手中的绣春刀寒光一闪,就要动手,清理掉这个最后的“逆党”。
“不要!”
徐景曜一把扑了过去,死死地挡在了江宠的身前。
“住手!不准动他!”
毛骧的眉头,皱了起来:“公子,此人,是绑架您的从犯。”
“他不是!”徐景曜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毛骧。
“他是救我的人!是他,带我从那群畜生手里逃出来的!是他,背着我,在山里躲了五天!”
“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我早就死在山里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锦衣卫,还是什么官,”他指着江宠,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你们要带我走,可以。但必须,连他一起带走!”
“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他是在耍赖,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一场豪赌。
他不能。
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因为他而死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尤其是江宠。
毛骧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歇斯底里的国公公子,陷入了沉默。
他接到的命令,是“活的”。
若是这位公子,真的在他面前,一头撞死……
毛骧不敢想象,当他提着一具尸体,和另一具尸体,回去复命时,陛下的龙椅上,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罢了。”
他摆了摆手。
“把他,绑起来。”
“公子,”他看着徐景曜。
“他是否是义士,不是你我说了算,而是陛下说了算。”
“我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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