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大本堂。
宋濂夫子刚一宣布散学,徐景曜就被一只肉乎乎的手给抓住了。
“找到了!景曜兄!我找到了!”
邓镇兴奋得满脸通红,他拉着徐景曜一路小跑,钻到了学堂后院的角落里。
“什么找到了?”徐景曜被他晃得头晕。
“牛啊!”邓镇兴奋的给徐景曜解释道,“城西最大的那个屠坊!我天天去那儿蹲着,跟那的管事都快拜把子了!就在今天早上,他们刚从乡下收来一头老病牛,准备上报官府屠宰。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那牛……那牛的乳上,真跟你说的一样,长了那种小水泡!”
徐景曜的心一跳!
成了!
“快!”他一把抓住邓镇,“带我去看!”
两人一路小跑,出了皇城。
徐景曜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就飞到那屠坊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上通往城西的主干道时,一股香甜的糯米香气,从街角的一个小摊飘了过来。
是卖青团的。
邓镇那原本急匆匆的脚步,瞬间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停了下来。
“景曜兄……”他拉了拉徐景曜的袖子,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
“还吃?!”徐景曜简直要抓狂了,“咱们这是去办正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我知道!我知道!”邓镇指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委屈,“可……可是我饿啊!这都在学堂里坐了一下午了,不垫吧垫吧肚子,待会儿没力气看牛啊!”
徐景曜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饿?
你管这叫饿?
他强忍住没有当场咆哮出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就在刚才宋濂夫子讲解的那半个时辰里。
坐在他旁边的这位邓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子里摸出了油纸包,干掉了至少两斤的酱牛肉!
你拿酱牛肉当零食吃,现在跟我说你饿了?
你那是胃吗?
你那是无底洞吧!
徐景曜心中疯狂吐槽,但看着邓镇那副“你不让我吃我就不走了”的无赖表情,他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行行,吃!”他没好气地说道,“但说好了,就吃两个!吃完马上走!”
“好嘞!”邓镇瞬间眉开眼笑,拉着徐景曜就坐到了小摊的马扎上,“老板!来四……不!来六个青团!”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牵着毛驴的老头,也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老头看起来六十多岁,须发皆白,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虽然布料普通,但浆洗得干干净净。
他将毛驴拴在旁边的柳树上,自己也坐到了邻桌,只向摊主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
这边,邓镇的青团已经上来了。
他也不怕烫,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吃得是满嘴油光,含糊不清地问道:
“景曜兄……你还没跟我说实话呢。你费这么大劲,找这……找这长了痘的病牛,到底……到底是要干啥啊?”
徐景曜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才压低声音。
他懒得去跟邓镇解释什么叫免疫蛋白,什么叫病毒抗体。对这个吃货来说,那些都太复杂了。
他决定,直接抛出那个最简单,也最震撼的结论。
“可以用来,防天花。”
“噗——咳咳咳!”
徐景曜话音刚落,隔壁桌那个喝茶的老头,一口茶水当场就喷了出来,呛得是惊天动地。
邓镇被吓了一跳:“哎,老人家,您没事吧?”
那老头摆了摆手,咳得满脸通红。
他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眼神却落在了徐景曜的身上。
他看着这两个半大的小子,脸上,露出了几分看傻子似的嘲笑。
“呵呵……”
“老丈,你笑什么?”邓镇本就对这个打扰了他吃东西的老头有点不满,此刻见他发笑,当即就有些不乐意了。
“我笑……”老头摇了摇头,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笑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张口,就是大话。”
“你说谁说大话呢!”邓镇把青团往桌上一拍,“我兄弟说能防,那就一定能防!”
“哦?”老头被他逗乐了,“那你们倒是说说,怎么个防法?用牛身上的痘?”
“对!就是牛痘!”邓镇得意地说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天机。
“天方夜谭!”老头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敛了。
“竖子无知!”他看着徐景曜,沉声说道,“你可知,天花此疾,自东汉以来,便是我中原大患!一旦染上,十死九生!纵然是宫中御医,对此,也束手无策!”
“这我们知道!”邓镇不服气地说道。
“你们不知道!”老头打断他继续说道,“你们只知其凶,却不知,我朝先辈,为了克制此疾,花了多少心血!”
他转向徐景曜,显然,他看出这个少年,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我且问你,你可知,人痘之法?”
徐景曜心中一动,点了点头:“略有耳闻。听闻是宋代便有的奇术,取天花患者的痘痂,研磨成粉,吹入健康人的鼻中,使其轻微染病,痊愈后,便可不惧此疾。”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老头见他知道,倒也不算太意外。
“但你可知,”他话锋一转,变得凌厉起来,“此法,为何未能广传天下?”
“因为……此法,依旧凶险。”徐景曜顺着他的话说道,“以毒攻毒,剂量稍有不慎,或是接种之人,体弱不堪,便有可能,弄假成真,反受其害。”
“说得不错!”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现在,你来告诉我。”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用同样是人身上的毒,去种人,尚且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时常还会闹出人命。”
“你们现在,竟然异想天开,要用牛身上的毒,去种人?”
“牛,乃是牲畜!人,乃是万物之灵!这二者,截然不同!你将那牲畜身上的污秽毒脓,弄到人的身上,这……这与巫蛊邪术,有何分别?!”
老头越说越激动,最后,看着徐景曜,失望地摇了摇头。
“简直是胡闹!荒唐!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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