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六年的春节,金陵城的热闹劲儿,比往年足足翻了一倍。
这喜气洋洋的氛围,一半是源自那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另一半,却是因为一桩津津乐道的小事。
这大事,自然是那支远征漠北、离家整整一年的王师终于凯旋了!
而且,这不仅仅是凯旋,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完胜!
捷报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这一次北伐,跟以往那些虽胜尤憾的战役截然不同。
明朝建国后,北元仍然控制着岭北、甘肃、辽阳、云南四省,并和明廷呈现南北对峙的局势。
这一战,等会是收回了将近一半的土地!
中路军主帅徐达,在土剌河畔以逸待劳,生擒王保保之后,并未班师,而是乘胜追击,一路向北狂飙,不仅收复了岭北重镇,更是一口气打到了和林城下,将那象征着蒙元最后尊严的都城,给踏了个粉碎!
西路军的宋国公冯胜,那也是个狠人。
原本的历史轨迹里,他本该在听闻中路受挫后,无奈焚烧辎重,全军撤退。
可这一世,因为中路大捷的激励,冯胜那是越打越顺手,一路横扫,将半个甘肃都纳入了版图,把那些还想负隅顽抗的元军残部,收拾得服服帖帖。
至于东路的曹国公李文忠,不愧是蒙古人最严厉的父亲,那更是杀红了眼。
在徐达中路军的侧翼支援下,他率领精骑,死死咬住北元皇帝撤退的尾巴,一直追到了拉鲁浑河。
虽说最后还是差了那么一口气,让元帝带着亲随狼狈逃窜进了深山老林,但这,已经是大明开国以来,追击得最远、战果最辉煌的一次了!
大明洪武年间的第二次北伐,以一种近乎完美的全胜姿态,画上了句号。
当然,最让金陵百姓挺直腰杆的,还是那辆跟在大军后面,被重重铁链锁着的囚车。
车里关着的,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王保保。
这可是活捉啊!
大军入城的那一天,金陵城的百姓那是倾巢而出,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这大明战神们的风采,也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奇男子到底长了几只眼睛。
然而,就在大军行至正阳门外,那群准备进宫向皇帝陛下献俘夸功的老帅们,却接到了一道让他们摸不着头脑的圣旨。
传旨的太监,笑眯眯地拦住了徐达、李文忠和冯胜三位国公的马头。
“三位国公爷,大喜啊!”
“同喜同喜。”徐达翻身下马,虽一脸疲惫,却难掩目中精光,“公公,陛下可是在奉天殿等着咱们了?这俘虏……”
“哎,魏国公且慢。”太监拂尘一挥,笑着说道,“陛下说了,三位国公爷这一路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了。这一身的血腥味儿,若是直接进了大殿,怕是会冲撞了列祖列宗的灵位。”
徐达一愣,抬起袖子闻了闻,确实,一股子馊味。
但这打仗的人,哪有不臭的?
以前不都是直接进殿吗?
“那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有旨,”太监指了指城东秦淮河畔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特赐三位国公爷,先去那新开的汤泉会馆,好好地沐浴更衣,去去乏,洗洗尘。等收拾利索了,晚上,陛下在华盖殿,设家宴,为三位老哥哥接风!”
汤泉……会馆?
三个在漠北吹了一年冷风的老帅,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这,就是那件让金陵百姓津津乐道的小事了。
据说,就在这寒冬腊月里,城东新开了一家名为云水间的汤泉会馆。
那地方,邪乎得很。
外面是滴水成冰,里面却是温暖如春,甚至热得让人不想穿衣服。
而且,那里面可不仅仅是洗澡那么简单。
听说,那是太子殿下领衔,秦王、晋王两位殿下,外加魏国公府和曹国公府的公子合伙开的!
那是真正的皇家买卖!
里面的池子,是用白玉砌的,水,是从钟山引来的活泉,日夜加热不息。
洗完了澡,还能上二楼,躺在软塌上,有人专门给你按腰捶腿,有人给你端茶递水,还能听着小曲儿,吃着点心。
那日子,给个神仙都不换!
如今,金陵城的勋贵圈子里,谁要是没去过云水间泡个澡,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徐达三人,被太监恭恭敬敬地引到了这家传说中的会馆门前。
还没进门,一股带着淡淡药香的暖气,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他们身上那股漠北寒意。
门口,两个穿着整洁短打的小厮,早已迎了上来,手脚麻利地接过了他们的马缰。
“恭迎三位国公爷回京!大帅们辛苦了!”
“几位里面请!四公子和李世子,早已在里面候着了!”
一进大厅,徐达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下。
没有什么金碧辉煌的俗气装饰,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木色和素雅的屏风,处处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奢华。
地龙烧得正旺,脚踩上去,暖烘烘的。
“爹!李...叔!冯叔叔!”
其实按照辈分来算,徐景曜应该给李文忠叫哥的。
但是这实在让李景隆过于难堪,所以干脆就各论各的。
徐景曜和李景隆,两人笑呵呵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你们……”徐达看着自己这个一年没见,气色红润了许多的四儿子,眼眶有些发热,但嘴上还是硬邦邦的,“这就是你们搞的...澡堂?”
“爹,这叫会馆。”徐景曜上前,“什么澡堂,多难听。这是给您老人家,卸甲去乏的地方。”
“陛下说了,今日不谈国事,只谈享受。三位伯伯,请吧!”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对于这三位沙场宿将来说,简直是一场世界观的重塑。
他们先是被引到了一个雾气缭绕的浴池边。
那水温,热得恰到好处,一坐进去,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在瞬间张开了,这一年来的疲惫与酸痛,似乎都顺着那热气,一点点地蒸发了出去。
“舒服……”
冯胜靠在池壁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闭上了眼睛,“老徐啊,咱们在漠北啃沙子的时候,这帮小兔崽子,就在这儿享福呢?”
“哼,败家子。”徐达嘴上骂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往水里缩了缩,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泡完了澡,重头戏来了。
徐景曜神秘兮兮地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雅间,三张特制的软榻一字排开。
“这又是干什么?”李文忠警惕地看着那几个虽然穿着整齐,但眼神却透着股子狠劲的壮汉技师。
“搓背,按摩。”徐景曜笑着解释,“爹,您这老寒腿,还有冯叔的腰伤,李叔的颈椎,光泡澡是不行的,得让他们给您松松土。”
“松土?”
还没等三位国公反应过来,那几位经过徐景曜魔鬼特训的技师,便上手了。
“啊——!”
一声惨叫,从隔壁冯胜的嘴里传了出来,吓得徐达一哆嗦。
“轻点!轻点!断了!腰断了!”冯胜拍着床板大喊。
“国公爷忍着点,”那技师是个憨厚的汉子,手底下却没停,“您这腰上淤堵得厉害,不推开,以后阴天下雨还得疼!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嘛!”
“啊——爽!”
片刻之后,惨叫声变成了舒爽的呻吟声。
徐达这边也没好到哪去。
那技师拿着一条特制的搓澡巾,在他那满是伤痕的后背上,大力摩擦着。
“我说……小兄弟,你这是搓澡呢,还是刮猪毛呢?”徐达倒是表现的比冯胜好的多,毕竟还是要面子的,死活不肯发出声来。
“国公爷,您这身上灰大,那是这一年的征尘啊!咱得给您搓干净了,把这一身的晦气、煞气,全都搓掉!让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见皇上!”技师嘴皮子利索得很。
等到一套洗剪吹搓按的流程走完,三位老帅重新换上干净柔软的常服,坐在雅间里喝茶听曲时,他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了二两。
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轻松感,是他们这辈子都没体验过的。
“别说,”一直板着脸的徐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地方……还真有点意思。”
“是啊,”李文忠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我这脖子,好几年没这么利索过了。景隆这小子,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徐景曜站在一旁,看着这三位被彻底征服的大明战神,心中暗笑。
“行了,”徐达站起身,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整理了一下衣冠。
“澡也泡了,背也搓了。该进宫去见陛下了。”
“走!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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