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本能压倒了疲惫与伤痛。
山猫一言不发,用尚且完好的手臂和技巧,将昏迷的王虎牢牢固定在背上。陈默咬紧牙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和秦雪一左一右架起几乎无法自行站立的陆尘。陆尘的身体滚烫,却又在不停地颤抖,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剧烈挣扎,仅存的理智让他本能地跟随挪动脚步。
最艰难的是老刀。
秦雪将他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半拖半抱。老刀体重不轻,加上完全无法配合,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是此刻支撑秦雪所有力量的唯一支点。
“走!”秦雪低喝,声音因用力而紧绷。
团队如同受伤的兽群,踉跄着逃离水潭边,向着石柱林立的遗迹深处挪动。石柱上那些被陆尘意外激发的微光,随着他们远离最初的那根石柱而迅速黯淡下去,周围重新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只有山猫用最后一点防水材料点燃的简易火把,提供着摇曳不定的有限照明。
身后的水潭方向,窸窣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甲壳摩擦岩石的细碎响动。它们来了。
“快!再快一点!”陈默喘息着催促,恐惧给了他额外的力量。
火光摇曳,映照出前方错综复杂的石柱迷宫。这些石柱大小不一,许多已经断裂倾颓,在地上形成杂乱的障碍。空气依旧潮湿冰冷,但那股若有若无的秩序气息,似乎在指引着一个方向——越是深入,气息似乎越显得……凝实?
“这边!”陆尘突然嘶哑地开口,他半闭着眼睛,几乎是凭借本能,抬手指向一个左侧的、由两根巨大倾斜石柱形成的狭窄通道。“钥匙……在指引……”
此刻没有时间质疑。秦雪立刻调整方向,团队艰难地挤入那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背着王虎的山猫和架着陆尘的秦雪、陈默几乎是被卡着过去,老刀的身体更是在石壁上磕碰了几下,让秦雪的心一次次揪紧。
穿过狭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比之前水潭边更大的地下空间。中央,矗立着三根相对完好的巨大石柱,呈品字形排列。它们比外围的石柱更加粗壮,上面雕刻的符文也更为复杂、清晰,虽然同样黯淡,但隐隐散发着一种沉静、稳固的力量感。更重要的是,在这三根石柱环绕的中心区域,地面干燥,甚至生长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极其微弱荧光的苔藓,踩上去有种奇异的柔软和暖意。
“这里……感觉不一样。”陈默喘着气,感受到那股凝实的秩序气息,他透支的精神仿佛找到了一处避风港,虽然无法恢复,但至少停止了加剧恶化。
“先把人放下!”秦雪下令,小心翼翼地将老刀平放在中央最柔软的光苔上。山猫也将王虎放下,让他靠在其中一根中央石柱的基座旁。
几乎在众人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那三根中央石柱上的符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同时亮起了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柔和白光!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月辉般洒满整个空间,将黑暗彻底驱散。一股温暖、平和的力量笼罩下来,所有人都有种浸入温水的舒适感,连冰冷的四肢都开始回暖。
“有效!这里的秩序力量更强!”秦雪精神一振,立刻检查老刀的状况。他的心跳似乎比刚才有力了一点点,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那么若有若无。
陆尘被安置在另一根石柱旁,他靠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那笼罩全身的秩序之力,如同清凉的泉水,冲刷着他意识海中沸腾的混沌,虽然无法降低那可怕的68.3%,却成功地将那股躁动暂时压制了下去。他眼中的混沌与冰冷渐渐褪去,只剩下极度的疲惫和虚弱。
“暂时……安全了。”陆尘声音微弱,但清晰了不少。
山猫迅速检查了来时的狭窄通道,并用一些散落的碎石简单做了个警示障碍。“通道狭窄,那些虫子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太多,我们可以守住。”
危机暂时解除,精疲力竭的众人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沉默降临,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员粗重的呼吸声。
陈默瘫坐在光苔上,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刀和王虎,又看了看虚弱到极点的陆尘,最后目光落在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上。“我们……我们差点就……”他没有说下去,但恐惧和后怕写满了他的脸。
秦雪靠着石柱坐下,卸下一直紧绷的指挥官面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沉重。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发光的符文,眉头微蹙。“这里的符文……结构更复杂,有些符号……我好像在‘归墟’计划的绝密档案里见过模糊的影印件。军方……到底知道多少?”
她的低语几乎微不可闻,却透露出更深层的忧虑。
山猫沉默地擦拭着匕首,他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重伤的同伴身上。经历过水下的生死与共,此刻他守护的,不再仅仅是“队长陆尘”或“任务”,而是这些愿意将后背交给他的、活生生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王虎,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小雨……别怕……”
几乎同时,靠在石柱上的陆尘猛地睁开眼,看向王虎的方向。他感觉到,王虎身上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与这遗迹同源的力量在轻轻荡漾,与王小雨之前引发的秩序涟漪如出一辙,只是微弱了无数倍。
羁绊网络,在这远古的秩序之地,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活跃?
陆尘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周围磅礴却温和的秩序力量,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看向秦雪,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尽管深处依旧隐藏着风暴。
“秦雪,我们不能一直困守在这里。”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的秩序之力很强,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重伤的同伴。
“我们需要尝试两件事。”
“第一,引导这里的秩序力量,尝试主动治疗老刀和王虎,至少稳定他们的伤势,不能再恶化。”
“第二,”他看向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我要在这里,尝试沟通钥匙碎片,看能否从这些石柱中,获取更多关于‘黄昏废墟’、关于如何应对‘观测者’,甚至……关于如何控制我体内混沌的信息。”
这是一个机遇,也可能是更大的风险。主动引导力量,尤其是在他自身状态极不稳定的情况下,无异于玩火。
秦雪凝视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决意,也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她沉默了片刻,重重点头。
“可以。但必须谨慎,一旦有任何失控迹象,立刻停止。”她站起身,重新恢复了指挥官的干练,“陈默,你配合陆尘,用你的感知能力监控能量流动和伤员生命体征。山猫,警戒就交给你了,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预警。”
“明白!”陈默和山猫同时应声。
微光之下,绝境中的团队,开始尝试抓住这唯一的希望,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豪赌。而在那狭窄的通道之外,窸窣的声响并未远去,仿佛在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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