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仿佛还在耳中轰鸣，实际上，世界已陷入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绝对的黑暗。不是夜晚，不是阴影，而是能源彻底断绝后，连一丝一毫光子都不存在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通风系统早已停摆，空气变得粘稠而闷热，混合着硝烟、血腥、以及电路烧毁后的焦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陆尘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只手死死按住剧痛欲裂的额头，另一只手撑地，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意识海中一片狼藉，秩序初火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之前被压制的混沌能量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疯狂反扑。他能清晰地“看”到，意识侵蚀度的数值在剧烈跳动后，稳定在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69.1%。博士的自爆和秩序场的强行中断，让他之前的努力几乎付诸东流，伤势更重。
但他不能倒下。
“山猫……”他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压抑的痛苦。
“在这里！”是秦雪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凭借着记忆和微弱的方向感，摸索到了被冲击波掀飞的山猫身边。“生命体征很弱，多处骨折，内伤不明，昏迷中。”
“陈默？林医生？”陆尘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
“我没事……”陈默的声音从能源控制室方向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但能源核心……彻底熔毁了。基地……完了。”
“老刀和王虎……”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在秩序场崩溃的瞬间，就本能地扑到了两个伤员身边，“他们的生命体征在下降……尤其是王虎，刚刚稳定的感染又……又开始恶化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每一个人的脚踝，向上蔓延，试图将最后一点希望与温度都带走。
黑暗中，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几秒钟后，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弱，却像是一根投入死水的针：“等等……陆队，秦队……我……我在最后时刻，截获了空间褶皱另一端的坐标！虽然传送门消失了，但我记录了那个物资储备点的精确位置！直线距离……只有八百七十米！”
八百七十米！
在和平年代，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在此刻，在黑暗、重伤、强敌环伺的废墟中，这八百七十米，无异于一道横亘在生死之间的天堑。
可它，也是唯一的天梯。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在极致的绝望后，这点微弱的光，只够点燃最后一丝行动的勇气。
陆尘深吸一口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强行运转那残破的【意志锚点】法门，试图将那几近熄灭的秩序初火重新凝聚。微弱的白光在他眼底最深处一闪而逝，他扶着墙壁，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秦雪。”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秦雪立刻回应，她的身影在黑暗中隐约轮廓。
“整合所有能带走的，水，武器，医疗包。制作简易担架，优先转移山猫、老刀、王虎。”
“明白。”
“陈默。”
“在！”
“确认坐标，规划路线，避开我们已知的危险区域。利用基地残存的、不需要能源的机械结构，想办法打开出口。”
“交给我！”
“林医生。”
“我……我在！”林晚秋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挺直了脊梁。
“尽你所能，稳住他们的伤势。我们……需要时间。”
“我会的！”
简单的指令，在绝对的黑暗中传递，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散落的勇气重新拼接起来。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退缩。因为他们都知道，停下来，就是死亡。
秦雪和陈默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凭借记忆寻找一切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林晚秋则完全依靠触觉和听觉，检查着伤员的状况，将最后一点干净的纱布和止血粉用上。
陆尘走到基地中央，那里，符文阵图已经彻底黯淡，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痕迹。但他能感觉到，钥匙碎片依旧在散发着一丝微弱的温润感，与脚下这片土地深处那几乎消散的节点残骸，维持着最后的联系。这一点点残存的秩序气息，无法再形成力场，却像是一点星火，护住了他意识最核心的区域，让他不至于被混沌彻底吞噬。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秩序之力，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虽然无法净化，却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秩序，未曾完全离去。
时间在黑暗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那边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随即是一道微弱的天光——他利用手动装置，艰难地撬开了一道基地的应急出口缝隙。
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末世夜晚特有的冰冷和腐败气息，却也让几乎窒息的众人精神一振。
“路线确认！出口西北方向，直线八百七十米，需要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广场和两条街区。风险……极高。”陈默的声音凝重。
“没有选择。”秦雪将昏迷的山猫固定在用门板和布料临时绑成的担架上，她和陈默将负责抬运。陆尘状态稍好，背起了体重较轻的老刀。王虎则由林晚秋和陈默轮流协助背负。
每个人都到了体能的极限，伤痕累累。
他们聚集在那道狭窄的出口缝隙前，像一群从坟墓中爬出的残兵。
陆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吞噬了希望、也埋葬了敌人的黑暗基地。然后，他转过头，望向缝隙外那片更深沉、却隐约透着一丝黎明前灰白的天际。
“我们走。”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向那缕微光，”秦雪接口道，声音同样平静而坚定，“爬，也要爬过去。”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决心。
他们依次钻出基地，踏入危机四伏的废墟。身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渺小，踉跄，却一步一步，向着陈默指引的方向，向着那可能存在的、最后的生机，艰难前行。
天际的那丝灰白，似乎……扩大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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