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拐李脸一红，讪笑两声，端起茶杯掩饰窘态。
燕茹生气了：“爸！你犯法啦！”
燕茹扒拉着郑遐的头皮，“你们几个好好看看，这伤口那么大，还有皮下组织淤血，如果去医院做个ct，随随便便都是轻伤啦！轻伤是要刑拘的！”
燕茹眼圈开始泛红：“爸，你还想去坐牢吗？”
郑遐鼻息间隐隐闻到一阵女孩儿特有的体香，此刻，他无心纠结铁拐李坐牢不坐牢的问题。脑子里有个声音，唔，铁拐李的闺女其实长得不错，善良，比老家伙明事理。
铁拐李不敢回嘴。老头儿连忙打圆场：“燕茹，别生气，这是个误会，郑干部不会去报警的。”
郑遐没吭声，让这丫头片子给老东西普普法有益无害。
一旁的小伙儿从地上拿起那根弯曲成“U”的铁拐，说：“燕茹，你看，你爸的铁拐，被郑干部拧成这样了，那个，算扯平。”
粗大变形的铁拐举在众人眼前，这也是铁拐李的宝贝。
对对，扯平！扯平！一群法盲嚷嚷起来，开始和稀泥。燕茹愣了愣，又看了看郑遐亮，我的妈呀，这得多大的力气。当时发生了什么？这小伙儿如果要打人，估计现在需要急救的应该是他爹铁拐李吧……
老钱说：“燕茹，你还是先给小郑处理一下伤口吧，要不会感染，其它的事情先放放。”
“小郑会不会报警。”老钱递给郑遐一杯茶，“这还得看拐哥的态度。”老钱也趁机威胁一下这老混混。
“哎，我什么态度？我服气哇我！我太佩服郑干部了！”铁拐李叫了起来，“我诚心道歉……”
铁拐李突然想到一件事：“燕茹！做饭！打电话让你哥去市场搞点海鲜大肉，晚上喝酒！我要陪郑干部喝个赔罪酒！”
老头和小年轻立刻附和道：“对对，晚上就在这里吃饭。”
老钱说：“吃饭就没必要了！还是赶紧处理小郑的伤口吧。”
燕茹沉静了两秒，认认真真地看了看郑遐，然后拿起一把小剪刀，说：“郑干部，你别动，我给你清理下伤口，先消毒，再缝针。”
郑遐端坐着不动，头顶上剪刀轻响，一撮短发从额前飘了下来……
老钱和郑遐终究是没有留下来吃饭。燕茹处理完伤口之后两人就要告辞，无论铁拐李一圈人如何客气都没答应。
铁拐李无奈，只得放走客人，没有了铁拐，行动不便，说了几句客气话目送两人离开。
燕茹从里屋跑了出来，递给郑遐一顶棒球帽，说：“郑干部，你那里少了一撮头发，最好戴上这个帽子，还有，有时间最好记得换药，用酒精消毒避免感染。”
“我爸的事情，真是对不起。”燕茹目光停留在郑遐脸上，“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谢谢你。”
郑遐把帽子往头上一扣：“别客气。你爸……思想落伍，你要多和他讲一些法律常识，要不他还会犯错。”
……
回去的路上，老钱心情愉快，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是是，童理，事情大致解决了，挺好！我亲自向你汇报。什么？您还在单位等我？好好，我马上来。”
挂掉手机，老钱说：“小郑，童理在他办公室等我们回去。”
……
天黑了，残联大小干部折腾了一天，个个身心疲惫早已经溜之大吉，童伟国的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
童伟国亲自冲茶。
老钱一边喝茶一边絮絮叨叨讲了郑遐和他整个下午在明东村发生的事情。
老钱汇报得很详细，连铁拐李的闺女替他爹道歉的事情也讲了。
童伟国脸色平和，一边听老钱汇报，一双眼珠子在郑遐头上、脸上溜来溜去。
老钱说：“童理，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最后的解决方案是补偿1800块，还有就是帮明东村的那帮外地人口解决一下就业问题。我打算等明天上班和佟科合计合计，这件事情理论上我们是办得到的。”
“发放补贴的事情由组联科去操办，整个群体事件基本上可以宣告圆满结束了。”
童伟国没说话，也没理睬老钱的叨叨，看着郑遐的目光慈祥得很。
老钱问：“童理，您还有什么指示？”
童伟国长长地叹口气，目光从郑遐头上收回，神情严肃起来。
“我讲两点，你们听着。第一，这件事除了你们俩之外，在单位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包括陈理、江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它的严重性你们俩最清楚。明白我的意思吧？”
童伟国说的是“你们”，其实郑遐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郑遐心说，这还是部队那一套，坏事得捂着，不能曝出来，要不就是一大串人跟着倒霉。
“明白，童理。”郑遐表态，给两位领导吃个定心丸。
“唔。”童伟国点点头，对郑遐顾全大局的表态很欣慰。
“老钱，你要吸取教训，这件事过后，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童伟国脸色很难看。
老钱垂头道：“童理，我保证不会了。”
“这个社会复杂得很，到处都是坑。权力单位有那么点小资源，外面的人都动脑筋觊觎这点东西。铁拐李是刁民，刁民的脑子都很好使。一张残疾人证在我们眼里不算什么，但是落到刁民手里他们就像变魔术一样，会把它变成赚钱的门道。这是个深刻教训呀。”
老钱和郑遐静静地听着领导训话。
郑遐清楚，这次群体事件的祸根是康复科随意办理残疾证引发的，这事儿如果给市政府分管领导晓得了，残联无疑会发生一场地震。老钱的下场估计会很惨，分管康复科的副理事长陈忠良、单位一把手童伟国，都会被问责。
童伟国1963年生，才43岁，市直机关正处级干部，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即使平调，起码也能弄个区长县长，再小小进步一下，登堂入室成为副厅级干部也未尝不可。这次群体事件的风波也不晓得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童理还想进步一下么？郑遐在胡思乱想。
“第二件事是关于郑遐。”童伟国脸色变得和蔼可亲，“你的工作干得不错。入职两个月来，我对你的总体表现是很满意的。你现在还是办事员身份，处于试用期，你好好干，试用期结束之后，我另有安排。”
老钱是童伟国一手提拔的贴心豆瓣，瞬间明白一把手的意思，领导要给小郑一颗甜枣。圆满解决群体事件，郑遐同志付出了血的代价，功不可没！这样忠诚、干练、勇猛的同志应该成为童理的肱骨之臣才对。
一念及此，老钱激动地道：“机关的同志都知道小郑是童理的关系进来的。小郑，你好好干。童理最体恤我们这些下属了。”
童伟国脸色一沉：“老钱，谁告诉你小郑是我关系进来的？”
老钱一惊，小声道：“机关的人都那么说，听说是江理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童伟国骂了一声：“这个江月颖，什么都好，就是嘴太大。”
老钱辩解：“童理，这不是事儿，机关总共就那么点儿人，谁是谁的关系进来的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敢明着说而已，猜都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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