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的愤怒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两个年轻人开始上下打量郑遐和老钱，眼神不是特别友好。
铁拐李没有生气，说话四平八稳。
“钱科长，你要这样说话就没有江湖道义了。”
我还没道义？狗日的倒打一耙！老钱吼道：“李平阳，事到如今，倒是我没有江湖道义？你当初办那些证是怎么求我的？你说的那些话还记得吧。帮穷兄弟们谋个活路，让我高抬贵手……”
“我给了你钱没有？”铁拐李打断老钱的话，“钱科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点担当都没有，还想和我做朋友？你这样很让人看不起哎。”
郑遐在一边听明白了，完了完了，老钱的把柄原来是这个，难怪童伟国把老钱支出来谈判。铁拐李的话乍一听倒也没错，拿钱办事，愿打愿挨嘛。这是典型的黑社会逻辑，可老钱不是社会人啊！
老钱气得嘴角开始哆嗦：“李平阳，我要被你害死了……”
铁拐李从椅子上慢慢站起，顺手一捞，手里抓了一个长柄t字型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郑遐注意到，铁拐李的腿虽然一长一短，但是，大腿粗壮，小腿有力，一点也不羸弱。
铁拐李一瘸一拐，走到老钱面前：”我真的要害死你了？”
“对！”
铁拐李目光严肃、沉静而坚定：“钱科长，为人民利益而死，重于泰山！”
老钱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铁拐李他娘的是神经病吗？
郑遐看出来了，铁拐李在胡搅蛮缠，老钱跟着他瞎扯只会越扯越跑题。
郑遐连忙扶住老钱，轻声提示道：“钱科，别纠结这个，让他们先疏散人群……”
郑遐说话虽然很轻，但是给铁拐李听到了。
铁拐李瞪着郑遐：“你是谁？”
郑遐坦然道：“我也是残联的工作人员。”
“干部？”
“是的。”
“没见过，什么职务？”
郑遐是懂心理学的，这种一问一答的对话方式很容易让自己在谈判中陷入被动，不能这么老实。
“李平阳同志，你别管我是什么职务，我们俩现在代表市残联正式通知你，请你立刻疏散人群。否则，这次群体事件所造成恶性后果，你将承担全部责任。”
有了郑遐及时介入，终于把话题回归正轨，老钱清醒过来了。
老钱说：“李平阳，你知道现在事态的严重性吗？市委市政府特别关注群体事件，现在公安机关和各级政府已经全面介入，将针对这起事件进行调查，你这样做除了给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没有任何好处！”
铁拐李还没来得及开腔，茶座上一个老头吆喝起来：“这就对了嘛！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茶座一圈人“哄”的一声笑开了。
“对对对！撤职查办是你们这些干部，关我们什么事？”
“难道还会拉我们去坐牢？哈哈，你叫公安来呀。”
“钱科长，法不责众你不晓得吗？我们底层人士，什么没经历过？大道理比你还懂……”
老钱和郑遐对视一眼，情况严峻！这些社会人士个个都是他娘的老江湖，又坏又滑头。
……
童伟国在会议室背着手踱着步子，眉头紧锁。警察们在抽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陈忠良从门外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陈忠良微微摇头：”不行，谈不拢，预料之中的事情，代缴一年社保他们不同意。”
童伟国说：“那他们的条件呢？”
“不肯说！还说我们没诚意，没有拿出底牌，不顾及弱势群体的生存需求。”陈忠良很生气，“简直就是胡来嘛，处理过那么多群众意见，就没碰见过这么耍无赖的。”
林局说：“童理，你倒是拿个主意呀！继续谈条件，代缴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继续谈呀！”
童伟国没说话，陈忠良替他说了：“林局，不行呀，就业保障金由财政监管，不是我们想出就能出的，到时候上面领导不同意，这又是给自己挖一个大坑！”
林局说：“可以向市政府领导请示嘛！”
童伟国摇摇头：“补偿标准全省统一，海门要搞特殊化也是给上级领导出难题，归根结底是我们责任部门政策执行失误，唉！代缴一年社保其实已经是我们的底线了……”
童伟国话没说全，在座的都知道他的意思，等着瞧吧！领导不是不会松口，就怕松了口之后，就轮到残联大小领导秋后算账，下场难以预料，撤职挪窝恐怕是最轻的处理结果。
林局一愣，没说话了。
佟为民噔噔噔又跑进会议室。
“童理！”佟为民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童伟国保持着镇定：“怎么样？你那边怎么说？”
“和我们有关系的几个工厂我全部联系了一遍。洪总的针织厂容不下那么多残疾人就业，最多安排5到10个，兴华服装厂要的都是熟练工，景荣电子厂目前不缺人……”
“简单点！一共统计了多少可就业岗位？”童伟国神情很不耐烦。
佟为民递过一张表格：“最多保障20个残疾人就业。厂方说还要进行面试和筛选，不能一锅端。”
所有能想到的招儿都使完了，众人面面相觑。沉重的阴影笼罩着会议室。
会议室里烟雾蒸腾，呛人。童伟国沉默半晌，说：“我先出去透透气。”
众人无声地看着童伟国蹒跚着走出会议室，一瞬间觉得童伟国老了好多，脊背居然有些佝偻……
童伟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三枚硬币，在手里掂了掂。
“叮当”一声，三枚硬币开始在桌面上旋转，嗡嗡一阵之后，静止。
童伟国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枚硬币，嘴里轻轻念叨：地风升卦、变爻、五爻，君子维有解，唯正气可解，浩然之气可解，吉……
“吉！”童伟国嘴皮子轻轻地、再次重复着这个字，眼神开始坚定起来。
思忖半晌，童伟国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喂，郑遐，是我。唔。”
“小郑，没事的，沉住气！眼下你要采取主动，不能坐以待毙，只要态度积极，结果自然不会差。条件？逼着铁拐李开出条件，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唔，放心，心无杂念，思虑纯正，自有……咳，那个，自有贵人庇佑。这是我说的，你协助老钱放手干！要用浩然之气压制这些江湖邪气！”
童伟国把三个硬币一收，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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