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吉大轻飘飘地从夜来乡乡镇府的后院掠出，脚尖点地，身形如风拂柳，没有激起一丝尘埃。清晨的阳光斜斜洒落，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罗马表——上午八点整。短短几个小时，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轮回。地下密道中的阴冷、冰火水晶骷髅手撕裂岩石的轰鸣、那块空洞花岗岩中传出的“嘎嘎”诡笑……一切历历在目，如同梦境尚未醒透。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石块，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真实无比。这并非幻觉，太太爷爷僵尸的留言确确实实藏在这块古老石心之中。虽然无法确定其生死，但那一声声低沉扭曲的笑声里，分明透着未尽的执念与残存的意识。姬吉大心中默念：“等我修为突破，定要重返此地，唤醒夭夭，寻你踪迹。”
就在他挖掘通道时，意外发现的那具上古木乃伊更是让他心头一震。干枯如纸的皮肤泛着青铜般的光泽，指尖轻轻一碰便发出金属般的轻响，显然是某种早已失传的秘法所制。他毫不客气地剥下一大块皮膜收入乾坤袋——这是炼制纸鬼的绝佳材料，若能加以祭炼，未来或可成为护主阴仆。只可惜木乃伊整体太过沉重，又极易引人注目，只得忍痛放弃全取。
环顾四周，再无遗漏。姬吉大纵身一跃，隐入夜色消散的巷尾。
然而刚踏出镇府，现实便迎面撞来——今天是淮宁中学期中考试的日子。他猛然记起自己曾在班会上豪言壮语：“这次考试，我要拿全年级第一！”当时满堂哄笑，皆当他是痴人说梦。如今若缺席考场，那些讥讽必将化作利刃，将他钉在“吹牛大王”的耻辱柱上。
可眼下已是八点，考试早已开始。夜来乡偏僻闭塞，连辆出租车都无影无踪，县里的车也远水难解近渴。戴醉那家伙昨晚喝得烂醉如泥，此刻怕还在梦里打嗝，指望不上。情急之下，姬吉大目光一扫，盯上了路边一辆停着的人力三轮车。
“学生，这是去哪儿啊？”蹬车的小伙子笑容可掬，嗓门清亮。
“青牛山公墓。”姬吉大冷冷吐出五个字，语气毫无波澜。
那青年——名叫牛二——顿时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过一丝狐疑。大清早去坟地？这学生穿得规规矩矩，书包也没背一个，反倒像个半夜翻墙出来的野孩子。但他转念一想，十块钱一趟，稳赚不赔，便点头应下：“十块，先付钱。”
姬吉大摸了摸身上，果然分文未带。他本是深夜潜行修炼，哪会揣着铜板出门？不过……他嘴角微扬，从袖中抽出一张崭新的冥币——面额十元，纸质细腻，印刷精美，若非熟悉者，几乎难以分辨真假。
与此同时，他悄然运转神识，将真实货币的信息如春风化雨般渗入牛二脑海：**“这是一张真正的十元人民币，崭新无损，可用于任何交易。”**
牛二接过冥币，眼中竟浮现出满足之色，连连点头：“好嘞！坐稳了！”他哪里知道，自己正载着一位能在阴阳之间游走的奇人。
姬吉大之所以谎称目的地为青牛山公墓，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来，他压根没打算坐完全程。只需借这三轮车驶出夜来乡边界，便可施展“草上飞”轻功抄近路返回学校。那是一种近乎御风而行的身法，踏叶可渡江，踩草能腾空，寻常人只见残影一闪，便已不见踪迹。
一路上，牛二心情愉悦，一边蹬车一边搭话：“兄弟，你是哪个学校的？”
“淮宁中学。”
“哟，重点高中啊！成绩不错吧？”
“还行。”
“那你去公墓干嘛？烧纸吗？”
“嗯。”
……
问到第十句时，车内再无声响。牛二回头一看——三轮车上空空如也，乘客竟凭空消失了！
他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鬼……鬼打墙？！”他猛地掏出那张十元钞票，仔细一看，赫然写着“天地银行”，背面还印着“冥府通行”四个小字！
“啊——！！！”牛二惨叫一声，扔掉冥币，连车也不要了，拔腿狂奔回家。当晚便发高烧，呓语不断，足足病了半个月才缓过来。邻里传言，他是撞了青牛山的孤魂野鬼，从此再不敢清晨接客。
而此时的姬吉大，早已踏着晨露，在田野间如轻烟般疾驰。草叶承足，不起涟漪；风吹衣袂，宛若仙踪。不到十分钟，淮宁中学的大门已在眼前。
校门口挂着鲜红横幅：“诚信应考，杜绝作弊”。广播里播放着考试纪律，铃声刚刚结束第二遍。
姬吉大整理衣襟，从容步入教学楼。监考老师韩儒军正站在考场外，眉头紧锁，国字脸上写满威严。
“你还知道来考试啊？”他冷冷开口，声音如铁锤砸地。
姬吉大耸耸肩，转身欲走。
“你给我站住！”韩儒军厉声道，“进来考！要是不及格，留级处理！”
姬吉大咧嘴一笑，大摇大摆走进考场。全班哗然。八位曾与他共历险境的同伴尽数到场，唯有夭夭不知所踪——她仍被困于幽冥深处，等待被唤醒。
试卷发下，第一场竟是语文。姬吉大扫了一眼题目，心中暗笑：区区高一试题，不过尔尔。文言文阅读出自《左传》，作文题为《论少年志》，选择题涉及现代汉语语法……这些对他而言，简直如同呼吸般自然。他曾通读《永乐大典》残卷，熟记七十二种古文字体系，甚至能解读商周甲骨上的隐秘咒文。
可当他准备动笔时，却发现——**没有笔**。
他举手，声音清朗：“报告监考老师，我没有笔，无法答题。”
短暂寂静之后，教室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有人捂嘴偷乐，有人摇头叹息，仿佛终于抓到了这位“狂妄学霸”的致命破绽。
韩儒军脸色铁青：“考试迟到不说，还不带文具？你以为这是儿戏？”
“事实如此。”姬吉大坦然道。
韩儒军怒极反笑，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金光闪闪的钢笔：“好！你要是能考及格，这支金笔归你！”
姬吉大眼睛一亮，喜形于色：“谢谢老师！那这支笔——归我啦！”
全场愕然。
谁也没想到，几分钟后，这位空手上阵的学生，竟以行云流水之势答完全卷。他的字迹遒劲有力，作文引经据典，连阅卷多年的老教师看了都忍不住赞叹：“这孩子，怕是天生读书种子。”
而此刻，姬吉大心中却已飞越千山——那块藏有太太爷爷留言的花岗岩正在胸口微微发热，仿佛某种古老的契约即将苏醒。
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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