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在墙壁上投下两道倏然立起的影子。
武松刚听得门外有动静,几乎是本能地警觉起身,要去查看。
几乎是同一时刻,潘金莲也因那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心里一慌,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离得太近了,就在这方寸之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处。
一股绵软而温香的暖意撞入武松坚硬的胸膛,他甚至能感觉到她云鬓间细微的颤动。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稳她,那手掌却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触到了她臂弯处的温腻肌肤,像烫着一般,又猛地缩回。
低头间,他的下颌几乎擦过她的额发,几缕发丝拂过,带着若有似无的、撩人心魄的香气。
潘金莲发出一声短促的、受惊般的轻吟,仰起脸来。
这一仰,她的唇几乎要触到他的喉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衣衫之下贲张的、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以及那身躯里传来的、沉稳而灼人的热度。
一股浓烈的、属于他的阳刚气息瞬间将她包裹,让她一阵眩晕,脚下一软,非但没能退开,反而更往他怀里偎了半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他忘了退后,她也忘了躲闪。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滚烫,呼吸声在静默中被无限放大,纠缠在一处。
武松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垂下,正对上她仰起的那张脸——平日里只觉得娇媚,此刻近在咫尺,才看清那眼波里流转的,竟是这般水光潋滟的慌乱与一种他不敢深究的迷离。
她的唇微微张着,像清晨带着露珠的、初绽的花瓣,气息温热地拂过他的颈侧。
那擂鼓般的敲门声还在响着,一声紧似一声,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幔,遥远而模糊。
此刻,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这无声的、惊心动魄的纠缠。
他箍在她臂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是推开,还是……揽入?
那胸膛的起伏更加剧烈,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一个是阳刚之气正浓的汉子,一个正是妙龄,且整日脑中幻想,而思春的女子,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估计都有猜测。
可剧烈的敲门声还是把二人从幻想之中惊醒。
可潘金莲此刻已经彻底的酥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武松见此,只能抱起潘金莲放在了椅子上。
下一秒他像做贼一样快速跑出房间。
又像是,想急切的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武松站定了。
门楣低矮,他仿佛要微微低头才能出去。
门缝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光晕弱弱的,却让这铁打的汉子心头无端地一紧。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纹里嵌着烟火色的脸,头顶的方巾洗得有些发白。
随后,整个矮小的身子便显露在门框里,像一株长在墙角、不起眼的矮树。
他手里还拿着一只扁担,身后是两个硕大的木箱,于这矮小的身体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对视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
武大郎仰着头,眯着眼,昏黄的灯火在他浑浊的眸子里跳动。
他脸上的神情,从被打扰的些微惶恐,到仔细辨认的茫然,最后,那皱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开了,猛地向四周绽开。
“二……二郎?”
这一声呼唤,轻飘飘的,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武松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
他离家时,兄长还是个眉眼清朗的青年,声音也洪亮,如今却这般苍老、卑微了。
武大郎往前踉跄了一步,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变形的手,想要抓住兄弟的臂膀,却又怕手上的脏污玷污了那光鲜的锦服,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他的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连串带着哭腔的呢喃。
“真是你……真是我的二郎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武松看着兄长这副情状,那在公人面前、在江湖之上从不弯折的脊梁,此刻像是被抽去了筋骨。
他鼻尖一酸,那在千军万马前也不曾动容的喉咙,竟哽住了。
他不答话,只是猛地撩起锦服的前襟,推金山,倒玉柱,“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这矮小的门廊前。
青石板的冷硬,透过膝盖传遍全身。
“大哥!”
他只喊出这一声,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颗偌大的头颅深深垂下,紧抵着冰冷的地面,宽厚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
武大郎被兄弟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慌了神,“哎呀”一声,赶忙也俯下身,用尽力气去搀扶。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的责备,那双手终于实实在在地抓住了武松铁铸般的臂膀,死死地攥着,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便会消失。
武松被哥哥搀扶着站起身,这才借着灯光,细细打量。
兄长比他记忆里更矮小、更瘦削了,背微微佝偻着,像是不堪生活的重负。
唯有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里面盛满的关切与喜悦,还和多年前在家时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浓烈。
“快,快进屋去!外面风凉!”
武大郎忙不迭地拉着武松进门,又回头朝屋里急切地喊。
“金莲,快些出来看,是谁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啊!”
武大郎过于的激动,好像是忘了,刚才武松可是给他开的门。
屋子窄小,却收拾得整洁。
一股面粉和炊饼的暖香弥漫在空气中。
武松被哥哥按在屋里最好的一把椅子上,武大郎则像个快活不知疲倦的陀螺,搓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转着,一会儿问他饿不饿,渴不渴,一会儿又絮絮地说起这些年的琐碎。
“前几日邻县闹了匪,我就日夜悬着心,怕你遇上……如今见你全须全尾地回来,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他喃喃着,眼眶又红了。
武松默默地听着。
他看着兄长忙乱的、矮小的身影,看着这间虽然贫寒却被哥哥经营得像个真正“家”的屋子,那一路跋涉的风霜,那整日与病痛应对的疲惫,乃至那刀头舔血的生涯,都在这一盏昏灯、数句唠叨里,悄然融解了。
他端起哥哥递过来的粗瓷碗,里面是温热的茶水。
氤氲的水汽升腾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在这片温暖的模糊里,他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用单薄的肩膀为他挡住旁人嘲弄与欺侮的哥哥。
他仰头,将碗中微涩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滋味,从舌尖一直暖到了心底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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