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境内，保定府外五十里。
卢象升的三千人马正在一处山坡上扎营，营地布置得井然有序，哨卡分明。远远望去，旌旗招展，军容整肃，与寻常军队大不相同。
督师，前方十里处发现大队人马，约有数千人，正向我军方向行进。探马飞马来报。
可看清是什么人？卢象升皱起眉头。
看旗号似乎是官军，但队伍散乱，像是败军。
败军？卢象升心中一沉。如果真的是败军，那说明李自成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或者官军的战斗力比预期的更差。
督师，是否要派人前去接应？王文义询问道。
去看看再说。卢象升下令，传令全军戒备，以防有诈。
高起潜在一旁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督师小心谨慎，这很好。不过如果真是友军，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卢象升点点头，带着一队人马向前方迎去。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支狼狈不堪的队伍。
这支军队约有三四千人，但队形散乱，士兵们神色惊恐，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辎重车辆到处都是，兵器盔甲丢了一地，完全是败军的样子。
对面可是朝廷军马？卢象升策马上前高声询问。
队伍中走出一个将领，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高大但面色憔悴，身上的战甲也有多处破损。
在下保定总兵马世龙，见过这位将军。那人勉强行了个军礼。
马世龙！卢象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此人原本是个不错的将领，但这些年似乎没什么作为。
原来是马总兵，在下卢象升。卢象升回礼，总兵这是...
马世龙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我部奉命在涞水一带剿匪，不想中了李自成的埋伏，损失惨重。
详细说说。卢象升关切地询问。
马世龙苦笑着摇头：三日前，我率五千人马在涞水与李自成部遭遇。本以为是小股流寇，不想却是李自成的主力。一战下来，我军大败，死伤过半，余者皆是败兵。
李自成用的什么战术？卢象升继续询问，这些情报对他很重要。
这个...马世龙有些犹豫，显然不愿意详细说明败仗的经过。
高起潜在一旁开口：马总兵，同为朝廷军队，有什么不能说的？卢督师需要了解敌情，好制定对策。
听到高起潜提到二字，马世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是卢督师！久仰大名，督师在河南的大捷，我等都有所闻。
马总兵过奖了。卢象升客气地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李自成的最新情况。
马世龙这才详细说起败仗的经过：李自成这次确实不同以往。他们不仅有了更多的火器，而且战术也变了。不再是以前那种一拥而上的打法，而是层层设伏，分进合击。
火器？卢象升心中一动，什么样的火器？
铳炮都有，而且使用得很娴熟。马世龙回忆道，他们还用了一种奇怪的战术，先用火器齐射，然后骑兵冲锋，步兵跟进。我军根本招架不住。
卢象升暗暗点头，看来李自成确实学了不少东西。这种战术虽然不算高明，但对付传统的官军确实很有效。
马总兵，李自成现在有多少人马？
据俘虏交代，至少有四万人。马世龙的脸色很难看，而且还在不断增加。
四万人！这个数字让卢象升心中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确切数字时，还是感到了压力。
督师，现在怎么办？王文义低声询问。
卢象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观察着马世龙的败军。只见这些士兵不仅装备残缺，更重要的是士气全无。很多人眼中都带着恐惧，显然被李自成打怕了。
马总兵，你的士兵...卢象升委婉地提醒。
马世龙看了看自己的部下，苦笑道：督师，实不相瞒，我这些兵早就不想打了。一听到李自成的名字就发抖，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这话说得很实在，但也让人心寒。堂堂朝廷军队，竟然被流寇吓成这样，确实让人失望。
高起潜在一旁听着，心中暗喜。马世龙的惨败正好可以用来警告卢象升，让他认识到李自成的厉害，从而更加谨慎。
督师，高起潜故作关心地说道，看来李自成确实不好对付。监军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作战计划？
卢象升知道高起潜又在打什么主意，但表面上还是保持冷静：公公说得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那督师的意思是？
先安置马总兵的部队，然后详细了解敌情。卢象升做出了决定。
马世龙听到这话，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督师收留，我等感激不尽。
马总兵客气了，都是为朝廷效力。卢象升说着，心中却在思考如何处置这些败兵。
接下来的安置工作很快展开。卢象升让马世龙的败军在自己营地附近扎营，并派人送去一些粮食和药材。
但很快，问题就显现出来了。
督师，那些败兵中有人在传播恐慌情绪。王文义私下汇报，说什么李自成有神兵相助，官军根本打不过。我们的士兵听了，也开始有些不安。
卢象升皱起眉头。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败军最大的危害不是战斗力的损失，而是士气的影响。
马上传令，严禁两军士兵私下交流。卢象升下令，我们的人专心训练，不要受外界影响。
但这种隔离显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马世龙的败兵不仅士气低落，军纪也很松散。很多人开始抱怨，甚至有人提出要回家。
更糟糕的是，马世龙本人也显得意志消沉。
督师，实不相瞒，我已经向朝廷上疏请求调离。马世龙私下对卢象升说道，这李自成实在太厉害了，我们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
马总兵，你这是...卢象升有些意外。
督师，我知道你能征善战，但这次真的不同。马世龙苦劝道，李自成现在不是以前那个流寇头子了，他有了正规军的战斗力，还有大量的火器。我们这点人马，去了也是送死。
这番话让卢象升心中更加不满。作为朝廷将领，遇到困难就想着逃避，这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
马总兵，既然身为朝廷将领，就应该为国尽忠。卢象升严肃地说道，即使敌人再强，我们也不能退缩。
督师说得对，但...马世龙还想辩解。
没有但是。卢象升打断了他，要么重新振作，要么就离开我的军营。我不需要意志消沉的将领影响士气。
这话说得很重，马世龙听了，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也知道卢象升说得对，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高起潜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有欣赏也有担心。卢象升的态度确实值得敬佩，但这样强硬的做法，可能会得罪很多人。
当夜，卢象升独自坐在营帐中思考。马世龙败军的出现，让他对即将面临的战斗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李自成确实变强了，但这不是退缩的理由。相反，这更说明了自己这次出征的重要性。如果连他都不能击败李自成，那还有谁能做到？
传令下去，卢象升对王文义说道，明日继续北进。至于马世龙的败兵，愿意跟随的可以编入辅助部队，不愿意的就地遣散。
督师，这样会不会...王文义有些担心。
没有什么会不会的。卢象升的语气很坚定，败军就是败军，不能因为同情而影响我们的战斗力。
窗外夜色深沉，但卢象升的心中却充满了斗志。马世龙的惨败不仅没有吓到他，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战胜李自成的决心。
因为他知道，只有真正的强军才能在乱世中立足，只有不屈的意志才能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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