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武四年,正月初八。
南京,总统府(原两江总督衙门)。
窗外的梅花开得正艳,映衬着残雪,透出一股别样的清冷与傲骨。虽然是大年初八,但总统府内却没有多少过年的闲散气氛,反而比平日里更加忙碌肃杀。
作战会议室的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特战队员,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会议室内,一张巨大的中华全图铺在长桌上。地图上,东南沿海的蓝色(海军控制区)已经连成一片,北方的红色(本土)稳如泰山,唯独西南角的广西、云南、贵州三省,还标注着复杂的黄色和灰色阴影。
卢象升身穿笔挺的中山装,手里夹着一支红蓝铅笔,目光在西南那片崇山峻岭间游移。
“诸位。”卢象升打破了沉默,声音沉稳有力,“台湾收复了,东海平定了。咱们中华国的东大门算是彻底关严实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向北,出关远征辽东,彻底消灭多尔衮残部,跟那个窥视黑龙江的沙俄罗刹鬼碰一碰;二是向南,进军西南,扫清南明残余和土司武装。”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座的文武重臣——孙承宗、诸葛青云、王文义、赵云飞、徐尔觉,以及刚刚从四川赶回来的李定国。
“大家议一议,先打哪头?”
“执政官,俺觉得该打北边!”王文义第一个站起来,独臂挥舞着,“多尔衮那老小子还没死透,留着是个祸害。而且听说沙俄人在北边不老实,咱们得去给他们立立规矩!咱们的装甲列车和坦克(拖拉机改装版,尚在试验)在平原上好使,去了西南全是山,施展不开啊!”
“不妥。”诸葛青云摇着羽扇,缓缓说道,“辽东苦寒,现在正是隆冬,大雪封山,不利于大兵团作战。而且沙俄距离尚远,暂无大患。反观西南,永历帝朱由榔刚刚在肇庆称帝,虽是草台班子,但毕竟打着大明的旗号,对人心还有迷惑力。再加上广西狼兵凶悍,云南土司反复无常,若是让他们联成一片,甚至勾结缅甸、安南等外藩,这大后方就成了烂疮,随时会发炎化脓。”
“诸葛总理说得对。”孙承宗也点头附和,“攘外必先安内。西南不定,国家难安。而且西南盛产铜、锡、木材,正是国家建设急需的资源。早日平定,早日开发。”
卢象升微微点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定国。
“定国,你是从那边过来的,你怎么看?”
李定国站起身,向卢象升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经过这段时间的现代化军事熏陶,这位昔日的大西名将身上,少了几分草莽气,多了几分职业军人的干练与沉稳。
“报告执政官!职部以为,当先南后北!”李定国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四川划向云南、广西,“西南地形复杂,多山多林,易守难攻。若是让残明势力和土司在山里扎下根,再想拔除,恐怕要耗费数年之功。而且……”
李定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而且,我在那边有不少旧部和熟人。此时进军,或许能收奇效。”
“好!”卢象升手中的红蓝铅笔重重地点在了桂林的位置上,“英雄所见略同!那就定下了——先南后北!”
“多尔衮那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让赵云飞的北方军团在山海关一线保持高压态势即可。咱们的主力,要像一把尖刀,插进西南的心脏!”
卢象升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定国。
“李定国听令!”
“到!”
“我任命你为西南战区总司令!统辖中华国防军第四师(新组建的山地师)、四川警备旅,以及你从大西军带来的精锐,共计八万人!”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扫平西南,改土归流!不管是什么永历帝,还是什么土司王,只要不服从中华法律的,统统给我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定国大声应道,但随即又有些迟疑,“执政官,西南有一人,颇为棘手。”
“谁?”
“南明大学士,瞿式耜。”李定国叹了口气,“此人虽是旧官僚,但为人刚正不阿,气节高尚,在广西威望极高。他死保永历帝,还联合了广西各地的狼兵首领。若是强攻,恐怕会是一场血战。”
“瞿式耜……”卢象升念叨着这个名字。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悲剧英雄,与张同敞并称“浩气英风”。
“对于这种人,要攻心为上。”卢象升沉吟片刻,“战场上各为其主,该打就打。但若能生擒,切不可羞辱。中华国需要这样的硬骨头,只是他站错了队。”
“另外,”卢象升指了指李小宝,“为了配合你们山地作战,小宝特意给第四师准备了一批‘新家伙’。”
李小宝嘿嘿一笑,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箱子。
里面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电子设备,而是摆放着几样看起来很“土”的东西:迷彩服(在此之前军队多为深蓝色)、短管霰弹枪、轻型迫击炮(比之前的更轻便,甚至可以单兵背负)、以及一种特制的砍刀(丛林开山刀)。
“师兄,西南林子密,长枪大炮施展不开。”李小宝解释道,“这迷彩服能让你们在树林里隐身;这霰弹枪近距离喷一下就是一片;这迫击炮专门打反斜面,藏在石头后面的敌人也跑不掉;还有这砍刀,既能杀敌也能开路。有了这‘丛林四件套’,那帮狼兵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李定国拿起那把沉甸甸的开山刀,试着挥舞了两下,眼睛亮了。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有了这些,我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拿下广西!”
“去吧。”卢象升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西南交给你了。记住,不仅要打赢,还要把心收回来。告诉那里的百姓,中华国来了,好日子就来了。”
……
半个月后,湖南与广西交界的灵渠古道。
春雨绵绵,山路泥泞。
一支蜿蜒数里的军队正在崇山峻岭间艰难跋涉。他们穿着与周围植被颜色相近的迷彩服,背着行囊和武器,虽然道路难行,但步伐依旧矫健。
这就是李定国率领的中华国防军第四师——一支专门为山地丛林作战打造的精锐之师。
李定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脚上穿着特制的防滑胶底靴(橡胶工业的初步成果),手里拄着一根登山杖。
看着这熟悉的山水,李定国心中百感交集。
几年前,他还叫李宁宇,是张献忠义子,是大西军的“安西王”,在这片土地上与明军、清军反复厮杀。那时候,他的眼里只有仇恨和生存。
而现在,他是中华国防军的中将,背负着统一国家的使命。
“司令,前面就是全州了。”参谋长指着前方雨雾中的一座城池轮廓,“那是广西的北大门。据侦察兵报告,守城的是瞿式耜的心腹焦琏,手下有五千正规军,还有……两千狼兵。”
“狼兵……”李定国眼神一凝。
广西狼兵,自明朝中期以来便威震天下。当年戚继光抗倭,用的就是广西狼兵。这群人大多是壮族、瑶族的山民,民风彪悍,擅长攀爬、伏击、用毒,打起仗来不要命,是出了名的难缠。
“传令下去,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李定国并没有急着进攻,“狼兵擅长夜战和偷袭,咱们初来乍到,地形不熟,不能冒进。先把侦察气球放上去,把周围的地形摸清楚再说。”
……
此时的全州城内,气氛紧张。
守将焦琏是一员猛将,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他正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晋军(当地人还是习惯称呼)那连绵的营帐,眉头紧锁。
在他身边,蹲着一个身穿黑衣、头缠青布帕、赤着双脚的汉子。这汉子虽然瘦小,但肌肉像铁疙瘩一样结实,腰间挂着两把弯刀,眼神像毒蛇一样阴冷。
他是狼兵首领,名叫侬三。
“焦将军,怕什么?”侬三用生硬的官话说道,“北边的蛮子到了这山沟沟里,就是没牙的老虎。他们的铁车上不来,大炮拖不动。只要进了林子,那就是咱们狼兵的天下。”
“侬头领,不可轻敌。”焦琏沉声道,“听说这支晋军灭了多尔衮,平了江南,连郑芝龙都被他们收拾了。他们的火器极厉害。”
“火器?”侬三不屑地啐了一口,“林子里湿气大,火绳枪根本点不着火。而且到处都是树,他们打谁去?今晚,我就带孩儿们去摸摸他们的营,给他们送点见面礼!”
焦琏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挫挫他们的锐气,让他们知道广西不是那么好进的。”
深夜,雨停了,但雾气更重了。
全州城外的密林中,两千名狼兵像鬼魅一样穿行。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脚印都很轻。
侬三舔了舔刀刃上的毒液,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带着人悄悄摸到了晋军营地的外围。
这里的铁丝网拉得很低,还挂着铃铛。但在狼兵眼里,这些都是小儿科。他们用特制的剪刀剪断铁丝,用手捂住铃铛,像蛇一样滑了进去。
“杀!”
侬三低喝一声,率先冲进了一座帐篷,对着隆起的被窝就是一刀。
“噗!”
没有惨叫声,只有棉絮飞舞。
“没人?!”侬三心中一惊。
就在这时,营地四周突然亮起了无数盏探照灯(乙炔灯),将整个营区照得如同白昼。
“呜——!!!”
凄厉的警报声响起。
“不好!中计了!”侬三反应极快,“撤!”
但他刚一转身,就发现周围的制高点上,早已架起了一挺挺黑洞洞的机枪(多管火铳车改进版,更轻便)。
“打!”
李定国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
“突突突——突突突——”
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狼兵的身上。
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帐篷后面的晋军士兵纷纷投掷出手榴弹。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
狼兵们虽然勇猛,但在这种早已预设好的火力陷阱面前,完全成了活靶子。他们的毒刀、毒箭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啊——!”
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侬三身手敏捷,连续躲过了几波扫射,但他的左臂还是被一颗流弹击穿。他捂着伤口,滚进一条水沟,拼命向外爬。
“这就是……晋军的火器?”侬三心中充满了恐惧。这种不需要火绳、能在雨夜连续发射的武器,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
除了侬三带着几十个残兵逃回城内,其余近两千名狼兵,全部交代在了晋军的大营里。
第二天清晨,李定国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让人把那一千多具狼兵的尸体(剥去武器和衣甲)整整齐齐地摆在全州城外的空地上。
然后,他写了一封信,射上城头。
信是给焦琏和侬三的。
“中华军不杀俘虏,不虐尸体。昨夜偷袭,各为其主,我不怪你们。但你们要看清楚,时代变了。靠几把弯刀和这几座破山头,挡不住中华统一的脚步。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开城投降,我不杀一人;若执迷不悟,明日此时,大炮说话!”
城楼上,焦琏看着城下的尸体,又看了看那封信,手心全是冷汗。
侬三包扎着伤口,脸色苍白,眼中的凶光已经变成了畏惧。
“将军……咱们……好像真的打不过。”
“瞿阁老(瞿式耜)还在桂林等着咱们……”焦琏咬着牙,“可是,这仗怎么打?咱们连人家的面还没见着,精锐就没了一半。”
这一天,全州城内死气沉沉。
而李定国则在营帐内,和参谋们研究着下一步的进军路线。
“打下全州只是第一步。”李定国指着地图上的桂林,“瞿式耜把重兵都囤积在桂林周围的严关、兴安一线,依托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和石林进行防守。那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司令,咱们的重炮运不上去啊。”炮兵团长有些发愁,“那些山路太窄了,连‘山地骆驼’都难走。”
“运不上去就不运!”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咱们有迫击炮,有炸药包,还有……空军!”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让热气球升空!不用扔炸弹,给我往下扔劝降书和……昨晚那场战斗的照片(速写画)!我要先攻破他们的心!”
兴武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迫击炮的定点清除下,全州守军心理防线崩溃,焦琏被迫开城投降。
广西的北大门,轰然洞开。
但李定国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桂林城内,那个倔强的老头瞿式耜,正抱着必死的决心,等着他。而那些还没被打疼的深山狼兵,正在丛林深处磨着他们的毒牙。
“走!进军桂林!”
李定国跨上战马,望着南方那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
“义父(张献忠)已经降了,瞿大人,希望你也能看清这天下大势,别逼我动手。”
风起青萍之末,一场丛林与钢铁的较量,正在这西南边陲,拉开更加残酷的序幕。
喜欢大明卢象升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大明卢象升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