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计算中失去了意义。
星图洞窟内，暗金色的符阵如同活物的血管，搏动着，将残存矿脉的星辉贪婪地抽吸而来。
乳白色的光流不再是温柔的溪水，而是咆哮的瀑布，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岩壁上那个被锁链禁锢的人形。
陈小凡的身体剧烈颤抖，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
皮肤下的血管凸起虬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鲜血早已浸透残破的衣袍，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红。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颌骨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唯有那双眼睛，死死圆睁着，瞳孔深处那点星辉嫩芽在狂涛骇浪中明灭不定，却始终未曾熄灭。
破而后立，说来轻巧。
实则是将灵魂置于规则的磨盘下，承受着永无止境的碾磨。
他的道基在一次次崩溃与重塑中，形态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不再是一枚圆融的丹丸，而是化作了一团不断流转、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繁复的乳白色星云。
星云中心，那点嫩芽已成长为一道微小的、不断自我调整以维持内部平衡的螺旋光痕。
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
他的神识，如同最坚韧的蛛丝，缠绕着每一缕涌入的狂暴星辉，以自身对“平衡”的理解为蓝图，强行将其梳理、驯化。
过程如同徒手梳理岩浆，每一次尝试都带来神魂被灼烧的剧痛，但他撑下来了。
被驯化的、温和的次级星辉能量，涓涓流淌而出，一部分反哺自身，加速着星云道基的稳固与成长；另一部分则顺着暗金锁链，汇入符阵，成为滋养锁灵镜与陆衍的养料。
陆衍盘坐于符阵核心，周身笼罩在一层浓郁的、不断增长的暗金光芒中。
锁灵镜悬浮在他头顶，镜面混沌星河奔流的速度越来越快，散发出的气息越发深邃、恐怖。
那三枚白色面具和规则碎片已被彻底解析、吞噬，镜身之上，隐约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冰冷的规则纹路。
他体内的混沌金丹，在得到源源不断的精纯星辉能量补充后，不仅伤势尽复，体积更是缩小了一圈，颜色从暗金向着一种更内敛、更沉重的暗沉色泽转变，仿佛承载了星辰的重量。
他的修为，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金丹后期，乃至巅峰稳步推进。
更重要的收获，是信息。
通过锁灵镜对白色面具的解析，以及自身神识对那“标记”接收到的“背景指令”流的持续监听和破译，一幅关于“收割者”体系的模糊画卷，正在他脑中逐渐清晰。
“天机阁……区域代理，维持‘灵气债息’征收……”
“清道夫……底层执法单元，清理‘异常’与‘坏账’……”
“星轨锚点……世界规则基础节点，能量来源，亦为‘债务’抵押物……”
“收割协议……周期性启动，回收‘灵气债息’及部分‘本金’……”
冰冷的名词，揭示着这个世界的残酷运行法则。
修真界的繁荣与争斗，不过是这个庞大金融骗局表象上的浮沫。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幅黯淡的星图，落向那条代表青云城区域的、濒临崩溃的星轨。
这条星轨的黯淡，并非自然枯竭，而是“收割”过度，即将被提前收回“本金”的征兆！
一旦这条星轨彻底断裂，不仅青云城区域灵气彻底枯竭，万物凋零，更会引发连锁反应，可能导致更大范围的星轨失衡，加速整个南疆，乃至更广阔区域的“收割”进程！
天机阁急着想要这片矿脉，恐怕不只是为了里面的星辉能量，更是为了……稳住这个即将引爆的“坏账”节点，维持他们吸血体系的稳定！
“想得美。”陆衍心中冷笑。
这片矿脉，这条星轨，现在是他陆衍的！不仅是力量之源，更是他撬动整个“收割”体系的第一个支点！
他需要更快地恢复，更需要……一个能够稳定产出“次级星辉”的“转换器”。
他的视线投向陈小凡。
此刻的陈小凡，模样凄惨得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捞出来，但那对眼睛里的光芒，却锐利得惊人。
他体内的星云道基在痛苦的锤炼下，已然稳固在了筑基中期，并且还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他对星辉的“平衡”与“驯化”效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很好。
陆衍心念一动，暗金符阵的运转悄然发生了变化。
对星辉矿脉的抽取力度微微减弱，但对能量转化的精细度要求却陡然提升。
更多的、更狂暴的星辉洪流，被引导着，如同高压水枪般，精准地冲击向陈小凡道基中那些尚未完全稳定的细微结构。
这是更残酷的锤炼，也是……更高效的利用。
陈小凡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眼耳口鼻中同时沁出带着星辉光点的血丝。
但他没有崩溃，那星云道基疯狂旋转，中心的螺旋光痕亮度骤增，硬生生顶住了这波更猛烈的冲击，并将涌入的能量以更快的速度驯化、转化！
他的潜力，在陆衍冷酷的“鞭策”下，被压榨到了极限。
鬼槐坑外，焦屠的独眼微微眯起。
他感觉到坑内传来的能量波动变得更加隐晦，却也更加深沉。
城主的气息在稳步提升，而那个小子……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如同百炼精钢。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天际，那里，云层之后，似乎有更多的、不善的气息在悄然汇聚。
天机阁的退走，绝不甘心。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几个巡查使那么简单了。
他握紧了断刀，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来吧。
正好，用你们的血，给城主的突破……祭旗。
洞窟内，陆衍忽然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了然。
通过锁灵镜对“标记”的监听，他捕捉到了一条新的、加密等级更高的“背景指令”片段：
“……‘南疆七号锚点’活性异常波动……”
“……‘债务’违约风险激增……”
“……授权‘区域清理者’启动‘强制征收’预案……”
“……必要时，可申请动用‘次级净化协议’……”
强制征收？次级净化协议？
陆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果然坐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痛苦中挣扎、却也在飞速成长的陈小凡，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几乎恢复到巅峰、并且隐隐触摸到金丹后期壁垒的状态。
是时候了。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澎湃的力量引得洞窟内气流暗涌。
他抬手，撤去了陈小凡身上的暗金锁链。
失去了锁链的支撑和能量的持续冲击，陈小凡猛地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身下的岩石。
剧痛的余波还在体内肆虐，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团星云道基前所未有的凝实与强大，对星辉的亲和与掌控力，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抬起头，看向陆衍，眼神复杂。
陆衍没有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岩层，望向了青云城的方向，望向了那未知的、即将到来的风暴。
“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滚出来。”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带有之前的绝对漠视，反而多了一丝……即将投入战争的肃杀。
“天机阁的‘强制征收’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让我们去……”
他顿了顿，暗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星辰在燃烧、在碰撞。
“……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违约’答复。”
陈小凡挣扎着爬起身，抹去脸上污浊的血汗，紧紧攥住了怀中那焦黑的封面碎片。
风暴已至，无处可躲。
那就……迎上去。
用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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