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在鬼槐坑上空尚未完全散去，焦屠已默默开始清理战场。
他将天机阁修士的尸体堆叠在一起，指尖弹出一缕暗红的火焰，尸体在火焰中无声化为灰烬，连同那些残破的法器、锁链，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独眼汉子动作麻利，神情漠然，仿佛只是在处理一堆无用的垃圾。
陆衍悬立半空，暗金色的瞳孔俯瞰着下方迅速消失的“证据”，又扫过远处那些仓皇逃窜、已成惊弓之鸟的身影。
他没有追击，只是静静地看着。锁灵镜在丹田内微微震颤，传递来一丝对那些逸散魂能的微弱渴望，被他强行压下。
吞噬这些杂鱼，于事无补，反而可能暴露更多秘密。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坑口边缘的陈小凡身上。
那小子依旧站着，身姿比离开青云城时挺拔了许多，虽然脸色苍白，气息也因刚才强行出手而略显紊乱，但那双眼睛里的迷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痛楚与坚定的清澈。
他体内那团星云道基缓缓旋转，散发着与这片残破矿脉隐隐共鸣的乳白光晕。
“平衡之道……”陆衍心中冷哂。
幼稚，天真，但在刚才那种情境下，这幼稚的选择，却意外地起到了某种……宣传效果？让那些幸存者将恐惧与一种从未见过的、迥异于锁灵镜的力量一同带了回去。
这或许比单纯的杀戮，更能搅乱天机阁那潭死水。
他身影缓缓落下，站在陈小凡面前，丢过去一个冰冷的玉瓶。
“回气丹。
别死半路上，浪费我之前的力气。”
陈小凡接过玉瓶，入手冰凉。
他没有道谢，拔开瓶塞，倒出两粒龙眼大小、散发着苦涩药味的丹丸，仰头吞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温和的药力散开，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神魂。
他看向陆衍，对方已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背影。
“焦屠。”
“在。”
“传讯青云城。”
陆衍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即日起，青云集团更名 ‘星枢’ 。
原青云城辖地，及鬼槐坑周边八百里，设为 ‘星枢自治领’ 。
对外公告：自即日起，自治领内，一切灵脉、资源，归属星枢所有，拒绝承认天机阁及其背后势力一切‘债息’与‘征调’。
所有依附势力，三日内重新宣誓效忠，逾期……视为敌对，后果自负。”
焦屠独眼中血光一闪，躬身领命：“是！”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取出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将陆衍的命令一字不差地录入，随即捏碎。
玉符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直奔青云城方向。
裂土称王！
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扩张，而是公开的、彻底的决裂！直接否定了天机阁赖以维持统治根基的“灵气债息”体系！
陈小凡握着玉瓶的手微微一紧。
他料到陆衍会有大动作，却没想到如此激烈，如此……不留余地。
这已不是挑衅，这是宣战！对整个现有秩序的宣战！
陆衍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侧过头，暗金色的余光扫过他：“怎么？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滚回你的地底，继续玩你那过家家的‘平衡’游戏。”
陈小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迎上那冰冷的目光：“我只是在想，如何让这片‘自治领’，不至于变成下一个血煞宗，或者……另一个天机阁。”
“那是你的事。”陆衍漠然道，“你的价值，就在于别让我建立的新秩序，太快就烂到根子里。
至于能做成什么样，看你自己的本事。”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小凡，身影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率先朝着青云城的方向掠去。
速度并不快，显然是在等他们跟上。
焦屠清理完最后一点痕迹，走到陈小凡身边，独眼看了看他：“能跟上吗？”
陈小凡点了点头，体内回气丹的药力已然化开，星云道基稳定运转，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赶路已无大碍。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残破的星图洞窟方向，那里曾是他道基破碎与重塑之地，也是他道路明晰之所。
他迈开脚步，身形腾空，乳白色的星辉在脚下托举，虽不及陆衍那般迅疾霸道，却也平稳流畅，紧紧跟上。
焦屠紧随其后，如同一道沉默的阴影。
三人化作三道颜色各异、气息迥然的流光，划过南疆的天空，直奔那座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城池。
就在陆衍三人离开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鬼槐坑边缘，一处不起眼的、被焦屠煞气余波震裂的岩石缝隙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暗绿色光芒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如同某种活物的复眼，冰冷地“注视”着陆衍三人离去的方向，更“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锁灵镜与星辉道基的独特波动，以及那片被焚烧殆尽、只余虚无的战场。
片刻后，暗绿色光芒悄然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云城，城主府。
柳芸看着手中那枚刚刚接收完毕、正在缓缓消散的传讯玉符流光，娇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玉符中蕴含的信息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更名“星枢”！设立“自治领”！拒绝“债息”！限期效忠！
每一条，都足以让南疆，不，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
她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幻不定，有震惊，有恐惧，但最终，一丝被压抑许久的、混合着担忧与决绝的光芒在她眼中亮起。
她快步走到一面巨大的南疆地图前，目光落在被陆衍划定的“星枢自治领”范围上，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划过。
“来人！”她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异常坚定。
数名核心行政修士应声而入。
“立刻起草公告，以城主……不，以 ‘星枢之主’ 陆衍的名义，发往辖下所有势力及周边主要宗门！”
“启动城内所有防御符阵，等级提升至最高！”
“战部取消一切休假，全员戒备，巡逻范围外扩百里！”
“所有工坊，停止一切非必要生产，全力储备战略物资！”
“还有……”她顿了顿，看向其中一人，“以我的名义，秘密联系‘流云商盟’以及所有与我们有过合作的、对天机阁素有不满的势力，探听风声，寻求……可能的暗中支持。”
一条条指令迅速下达，整个青云城……不，是整个“星枢”的中枢，如同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紧张、肃杀、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狂热气氛，开始在城市上空弥漫。
所有人都意识到，天，要变了。
而他们，已被绑上了这艘由陆衍掌舵，即将冲向惊涛骇浪，甚至可能撞向冰山巨礁的……疯狂战舰。
柳芸走到窗边，望向鬼槐坑的方向，玉手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
“城主……您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低声自语，眼中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忧虑，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不甘屈从的火焰。
归途尚在半程，风暴的引信却已在青云城点燃。
裂土称王的宣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整个南疆，乃至更遥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而此刻，作为漩涡中心的陆衍，正穿云破雾，暗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远方那座熟悉的城池轮廓，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棋盘已清空，棋子已就位。
接下来，该他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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