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再次降临，雪后的夜空格外清澈，繁星如碎钻般洒满天幕，一弯冷月悬于天际，清辉洒在无垠的雪原上，映照出一片朦胧而诡异的亮白。气温比白日更低，呵气成霜，守夜的士兵即便裹紧了衣甲，依旧冻得手脚发麻。
子时刚过，正是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明军大营除了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刁斗时断时续的敲击声，一片寂静。
突然，位于大营左翼前沿的一座哨塔上，一名眼神锐利的哨兵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死死盯着营地外那片被月光照得发亮的雪地，那里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雪堆”正在极其缓慢地移动。
他没有立刻发出警报，而是按照白日里接到的严令，悄无声息地取下了弓，搭上了一支响箭——这是发现异常情况、提醒全军戒备的信号，但又不至于立刻打草惊蛇。
几乎就在他弓弦即将拉满的瞬间，那些移动的“雪堆”骤然暴起！一道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雪地中跃出，速度快得惊人，手中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凄冷的弧线，无声无息地扑向最近的外围岗哨和巡逻队！
“敌袭——！”哨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同时松开了弓弦。
“咻——啪！”
刺耳的响箭尖啸着划破夜空，在寂静的营地中如同惊雷炸响！
刹那间，原本沉寂的明军大营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沸腾起来！军官的怒吼声，士兵们匆忙抓起兵刃冲出营帐的碰撞声，弓弦绷紧的咯吱声，响成一片！
那些白色的身影——北元的“白狐营”精锐，显然没料到明军的反应如此迅速且有序。他们的第一波扑杀虽然解决掉了最外围的几个明军哨兵，但后续冲向营寨栅栏的队伍，却迎面撞上了一阵密集的箭雨！
许多明军弓箭手并未站在显眼的哨塔或营墙上，而是伏在事先挖好的雪坑中，身上披着简陋的白色罩衫，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直到他们开弓放箭，敌人才发现他们的存在。
“噗噗噗！”利箭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白衣敌人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洁白的雪地上顿时绽开朵朵凄艳的血花。
“举火！扔出去！”有基层军官大声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被奋力掷出营寨，落在营地外围的空地上，随即被火箭点燃。“轰”的一声，一道道火墙腾空而起，不仅照亮了袭击者的身影，更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们的冲锋路线，将雪地与营寨隔离开来。
袭击者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依仗的雪地伪装和突然性，在明军严密的防备和针对性措施面前，效果大减。混乱中，有人试图强行穿越火线，有人则向黑暗中退去，寻找新的突破口。
中军大帐前，朱元璋按剑而立，面色冷峻地观察着前方的战况。徐达、李文忠等大将早已各就各位，指挥若定。朱标站在朱元璋身侧稍后的位置，手握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一切。
他看到明军士兵虽然初时有些慌乱，但在军官的弹压下，迅速组成了防御阵型，长枪如林，盾牌如墙，将试图靠近栅栏的敌人死死挡住。弓弩手们则依据白日划定的射界，有条不紊地向着火光映照下的白色身影倾泻着箭矢。
战斗主要集中在左翼前沿，并未蔓延至全营。袭击者的数量似乎并不如预想中那么多，显然是一次以试探和骚扰为主的偷袭，意图制造混乱，打击明军士气。
然而，明军的应对，远超他们的预期。
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火光跳跃，映照着双方士兵扭曲的面容和飞溅的鲜血。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油燃烧的焦糊气。
朱标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残酷的空气，胃里有些翻腾，但目光却愈发坚定。这就是战争，真实而血腥，没有任何浪漫可言。他亲眼看到一名明军士兵被敌人的弯刀砍中脖颈，一声不吭地倒下；也看到一名什长怒吼着用长矛将一名白衣敌人捅穿，救下了身旁的同伴。
生存与死亡，在这里被简化到极致。
大约一炷香后，袭击者的攻势明显减弱。残余的白衣敌人开始利用夜色和雪地的掩护，迅速向后撤退，如同来时一样诡秘。
“不要追击！谨防调虎离山！”徐达洪亮的声音传遍战场。
明军士兵们严守岗位，目送着那些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箭矢追射过去，留下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惨呼。
战斗结束了。营地外围的空地上，留下了数十具尸体，大部分身着白衣，也有不少明军士卒的遗体。
火光映照下，雪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区域，红白分明，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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