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梨奈睁开了眼睛。
她从柱子上直起身，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殿堂的中央。她的脚步很轻，木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
她走到了殿堂中央，站定。
艾曼纽也合上了剧本，站了起来。
她走向殿堂中央。她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两人在相距三米的地方，站定。
面对面。
“你来了。”高桥梨奈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的、猫一样的腔调。
“我来了。”艾曼纽的声音，很平，没有任何起伏。
“我等了你很久。”高桥梨奈说。
“我知道。”
高桥梨奈笑了笑。
她伸出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刀身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艾曼纽也伸出手，握住了腰间西洋短剑的剑柄。
下一个瞬间。
高桥梨奈动了。
她的身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瞬间冲到了艾曼纽的面前。她手里的短刀，直刺艾曼纽的咽喉。
艾曼纽没有后退。
她拔出短剑，向上格挡。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里，格外刺耳。
火花四溅。
一击不中，高桥梨奈的身体一矮，手里的另一把短刀，已经悄无声息地划向了艾曼纽的小腹。
上下夹击。
艾曼纽的身体，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向后仰去。她的上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她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同时，手里的短剑，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向上刺向高桥梨奈的下颚。
高桥梨奈撤回短刀，双刀交叉，架住了艾曼纽的剑。
两人僵持住了。
她们的脸，离得很近。
近到可以看清对方瞳孔里的自己。
她们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你的动作，变慢了。”高桥梨奈说。
“你的废话，变多了。”艾曼纽说。
陆远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画面上，两个女人的脸，被放得很大。她们的眼神，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和一种只有对手才能理解的……默契。
僵持，只持续了一秒钟。
艾曼纽的膝盖，猛地向上顶出，撞向高桥梨奈的胸口。
高桥梨奈松开双刀，向后跃开，躲过了这一击。
两人重新拉开了距离。
殿堂里，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交手，只是幻觉。
“cut！！”黑泽明导演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很好！非常好！”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站起身，对着殿堂里的两个人，竖起了大拇指。
工作人员们，也都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殿堂中央。
高桥梨奈收回了短刀。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艾曼纽也拄着短剑，在轻轻地喘着气。
两人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钟，高桥梨奈笑了。
艾曼纽也笑了。
陆远从椅子上站起身，走进了殿堂。
他走到了她们的面前。
他先是看了看高桥梨奈，然后又看了看艾曼纽。
“刚才的动作，节奏可以再快一点。”他说，“艾曼纽，你最后那一记膝撞，力量不够。”
殿堂里的掌声，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陆远。
黑泽明导演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艾曼纽看着陆远，没有反驳。
“再来一次。”陆远说。
…………
京都，伏见稻荷大社。
这里是京都香火最盛的神社之一。最着名的，是那条通往稻荷山山顶的、由上万座朱红色鸟居构成的参道。
鸟居一座挨着一座，绵延不绝，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红色的隧道。午后的阳光，从鸟居之间密集的缝隙里穿透下来，在铺着石板的山道上，投下斑驳陆离、不断变幻的光影。光是明亮的橙红，影是深邃的暗紫。
剧组已经清空了半山腰处最密集的一段鸟居隧道。游客们被拦在了远处。
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复杂的三人追逐戏。
剧本里，高桥梨奈饰演的“火”，正在追杀艾曼纽饰演的“冰”。而雪奈饰演的、一个身份神秘的当地少女，则在她们之间穿梭，似乎在帮助“冰”逃脱。
黑泽导演，正在给三位演员说戏。
陆远没有参与。他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折叠椅上，手里拿着一瓶冰水。
三位女演员都已经换好了戏服。
艾曼纽还是那身白色的剑士服。高桥梨奈也依然是那身红色的改良和服。
雪奈则换上了一套巫女服。白色的上衣，绯色的和服裤裙。她的头发，用一根白色的檀纸束在脑后。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只穿着一双白色的足袋。她的手里，拿着一支系着铃铛的神乐铃。
“雪奈，”黑泽导演正在对她说，“你的角色，对这里非常熟悉。你要利用地形。这些柱子，这些台阶，都是你的武器。你要像一只小狐狸一样，在她们之间穿梭，引导艾曼纽，迷惑高桥。”
雪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梨奈，”导演又转向高桥梨奈，“你的情绪要更外放。愤怒，急躁。你是一个顶级的杀手，但你的目标，一再地从你手中逃脱。你要把那种挫败感和杀意，都写在脸上。”
高桥梨奈点了点头。
“艾曼纽，”导演最后看向艾曼纽，“你还是和昨天一样。冷静，精准。但你要表现出一点疲惫。你受了伤，你的体力在下降。你要让观众为你担心。”
艾曼纽也点了点头。
“好，我们先试着走一遍。”
三人走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高桥梨奈在参道的下方，艾曼纽在她的前方，雪奈则站在更前面的一个拐角处。
“开始！”
高桥梨奈拔出双刀，冲了上去。
艾曼纽转身就跑。
她跑得不快，脚步甚至有些踉跄，但她的每一次转身，每一次闪避，都刚好能躲开从后面射来的一道道光柱，让自己始终藏在阴影里。
高桥梨奈则不管不顾，直接在光影中横冲直撞，她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隧道里，像一团燃烧的鬼火。
雪奈在拐角处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清脆的铃声，在隧道里回响。
艾曼纽听到铃声，立刻改变了方向，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路。
高桥梨奈追到拐角处，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进去。
“cut！”导演喊道，“雪奈，你的表情！你不是在观光！你要紧张，要警惕！再来一次！”
他们又试了两遍。
第三遍的时候，导演总算满意了。
“好！各部门准备！正式开拍！”
场记板打响。
“A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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