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口那粒灰还在发烫，像是嵌进了皮肉里。
姜小芽没去碰它。她盘腿坐在密室角落，背靠着冰冷的隧道壁，竹筒袋横放在膝上，屏幕黑着，系统没动静。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她知道系统在充能，但她更清楚——刚才那些黑袍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她是谁”来的。
她闭眼，识海刚稳住，画面却猛地一跳。
六岁那年冬天，她穿着带兔子耳朵的棉睡衣，跪在窗边的小凳子上，对着夜空搓热手掌，然后猛地哈出一口气，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她记得自己说：“我要当最厉害的种田玩家，天天吃草莓蛋糕。”
可现在，识海里的她，脸慢慢转了过来。
眉眼、鼻梁、嘴角……和她一模一样，可那身打扮，是天界神女的羽衣，额间一点朱砂印，身后浮着七重光轮。
她猛地睁眼，呼吸一滞。
“团子？”她低声叫。
系统没回应。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冰凉。再闭眼，心魔没走，直接换了个场景——她前世的出租屋。窗帘半拉，桌上堆着泡面碗，电脑屏幕亮着，文档标题是《外骨骼动力组调试日志V3.2》。林小满坐在她对面，嘴里嚼着薯片，笑着说：“小芽，你说咱们这项目要是成功了，能不能上天？”
姜小芽喉咙发紧。
这对话……她根本没经历过。
“你不是我。”她咬牙，“那天她问的是‘能拿融资吗’，不是‘能不能上天’。”
幻象顿了半秒。
林小满的笑容没变，可眼神空了，像被替换了内容。她缓缓抬头：“那你告诉我，姜小芽，你到底是第几次重启的？第8887号测试体，数据同步率已经掉到61%了。”
姜小芽猛地抽手，指甲在地面划出三道印子。
“胡扯！”
她想调系统，指尖刚碰上竹筒袋，界面自动弹了出来——【检测到异常记忆注入，是否启动净化？】下面两个按钮，左边是“是”，右边是“否”。
可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记忆校准剩余：3次机会。
她盯着那行字，心跳像被攥住。
南宫翎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条尾巴轻轻缠上她手腕，温热的妖力顺着脉门渗进来。“别信它。”他说，“你教我们种田的时候，可没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
墨言站在几步外，袖口那块二维码焦了边，他没管，只是把一张符纸折成小方块，塞进了麻将牌的夹层。
“白芷。”姜小芽忽然开口，“你的镜子，还能用吗？”
白芷点头，从袖中取出铜镜。镜面裂了一道，但还能映物。
“帮我照天上。”她说，“就现在。”
南宫翎抬手结印，五感屏蔽术瞬间发动。四周声音消失，光线褪尽，姜小芽陷入绝对黑暗。她知道这是为了隔绝心魔干扰，可这黑，太像被系统注销后的那种“空”。
她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白芷缓缓举起铜镜，对准密室顶部那个破洞。夜空漏进来一缕微光，镜面轻轻一颤。
画面变了。
不是星空，不是流星雨。
是残骸。
巨大的、断裂的金属结构漂浮在大气层边缘，像是被撕碎的飞船，表面还亮着几盏红灯，一闪一灭，像求救信号。可就在那残骸背后，镜中突然浮现出半张脸——眉骨高，眼窝深，和天帝的画像，像得离谱。
白芷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收紧。
她没说话，但镜面轻轻偏了半寸，仿佛在掩饰什么。
“那不是流星。”姜小芽声音哑了，“从来都不是。”
她突然伸手，抓过南宫翎腰间的小刀，划破指尖，蹲下身就在地上画起来——四四方方的房间，床靠左，书桌在右，窗台上有盆快死的多肉。现代出租屋的布局，她闭着眼都能画。
“如果我只是个投影，”她一笔一划地描，“那这间屋现在住着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图中窗台的线条，轻轻动了一下。
窗帘，被风吹起了一个角。
仿佛真有人站在那儿，正伸手要拉开。
墨言猛地抬头，盯着那幅血画，右手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写满代码的符纸彻底塞进麻将牌背面。牌面微光一闪，像是接收了什么指令。
南宫翎的尾巴突然绷紧，其中一条无意识抽了下，耳尖微微发烫。
姜小芽盯着那飘起的窗帘，呼吸几乎停住。
她不信鬼，不信命，不信什么天道轮回。
可她信自己流过的汗，信种过的田，信那些人写给她的信——不是数据，是活生生的感激。
“我不可能是假的。”她低声道，“我教他们种的灵米，是真的能救命。”
她伸手，想摸道袍内袋里的那张涂鸦。
可指尖刚碰到布料，竹筒袋突然震动。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登录页面浮现，用户名栏里，赫然写着：姜xx - oS-888项目主控者。
倒计时在下方跳动：记忆校准剩余：2次机会。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主控者？”她冷笑，“那我现在下令——滚。”
她抬手，直接把竹筒袋甩到一边。
系统黑了。
识海却没安静。
心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以为切断连接就安全了？你早就不在‘那边’了，你从许愿那晚起，就已经……”
“闭嘴。”她猛地抬头，声音像刀劈开雾，“我没许过什么飞升成仙，我就想活得舒服点，种点菜，救个人，不行吗？”
她一拳砸向地面。
血画震了一下，窗台那道线条，突然彻底拉开——
窗帘大开，屋里空无一人。
但桌上那台电脑，屏幕亮了。
文档标题闪出一行字：《用户姜小芽，情感波动超标，建议执行记忆重置》。
姜小芽盯着那行字，没动。
南宫翎的尾巴还缠着她手腕，墨言的麻将牌在掌心发烫，白芷的铜镜边缘开始渗血。
她慢慢抬起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血，也沾了灰。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那扇锈死的铁门前，抬脚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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