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苏清如，秦红药满腔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噎在喉间。
她可以不信孟昶心，可以不信玄水宫，但若论人心，恐怕四洲之中无人不信苏清如。
秦红药烦躁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少拿她出来压人！老娘懒得跟你争辩这些有的没的！”
她不再看孟昶心，转而面向瀛洲，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左手一翻，一个通体赤红、不过巴掌大小的玉盒出现在她手中。
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十几只米粒大小、通体暗红、背生透明薄翅的奇异小虫。
这些小虫似乎极为嗜血，甫一接触外界气息，便躁动不安地振翅欲飞，口器开合间闪烁着锋锐寒光。
“指望你们这些算来算去的，黄花菜都凉了！”
秦红药哼了一声，指尖逼出一点精血，屈指一弹，血珠均匀地洒在那些躁动的血影虫身上。暗红色的虫身吸收了精血，瞬间变得赤红欲滴，散发出更浓的凶戾气息。
“去！”秦红药低喝一声，玉盒微倾。
嗡！
十几只吸饱了精血的小虫化作十几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细线，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葬剑海剑舟外围的罡风护罩，迅疾无比地没入了前方灰白死寂的浓雾之中，眨眼消失不见。
“血影虫？”
楼当风眉头微挑，他见识广博，认出此乃南疆一种极为罕见难驯的异虫。
以精血为引，嗜生灵气息，更兼身具奇毒，能蚀穿护体灵光，且与饲主心神相连，最是擅长在绝地险境中探寻生息。只是此虫极耗饲主心血，非到万不得已，罕有人用。
看来红药对沈璃的安危，是真急了。
孟昶心看着那些消失的暗红细影，眼底深处一丝幽光闪电般掠过，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烂漫神情，甚至还带着点好奇。
“红药姐姐这血影虫倒是稀罕，但愿它们真能穿透这死雾，寻到沈妹妹他们的踪迹。”
云铮一直沉默地站在凌渊身后半步，面上带着长途御剑奔波的疲惫，眼神却依旧清亮锐利。她并未参与争论，目光偶尔扫过孟昶心，又落回前方那片死雾。
此刻见秦红药放出异虫，她微微颔首：“秦仙子的血影虫自有奇效，或可一试。”
凌渊没对秦红药的举动或孟昶心的卜算置评，只是望向那片浓雾，缓缓开口：
“此地死气盘结，怨念淤积，已成困龙绝渊之势。然阴阳流转，物极必反。生门……或在木位。”
秦红药：“……”
还以为能说出些什么，这不是孟昶心刚才说过的么？
她轻哼一声，没有搭茬。
孟昶心眼中异彩滑过，随即露出恍然钦佩之色：“凌师伯慧眼！东方甲乙木主生发之机，瀛洲位处东极，其山腹若有木德汇聚之地，正是绝境之中藏匿的一线生机！与昶心方才所感，不谋而合！”
秦红药听完也不由得侧目看了眼孟昶心，心中也升起了微微一丝的敬佩。
这死女人确实会说话，怪不得能哄得苏玉青还有凝玉寒鸠几人找不着北。
呜——！
孟昶心话音才落，一声低沉压抑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瀛洲传来。
这声音并非巨响，却带着一种几乎穿透神魂的沉重与悲怆。
仿佛是，山将倾颓；
仿佛是，万古遗响。
灵舟猛地一震，船身外流转的罡风护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荡漾起来。
众人脸色骤变，唯独凌渊猛地再次抬头望向瀛洲上空。
只见那片原本只是晦暗的天空，此刻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灰白色的死雾疯狂地旋转、汇聚。
一个巨大的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瀛洲的天穹之上形成。
漩涡中心，并无雷霆，而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弱水，狠狠拍打在剑舟之上。
修为稍弱的葬剑海弟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那是什么？！”秦红药失声惊呼。
楼当风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天象异变……大凶之兆！”
云铮一步踏前，手已按在背后古朴剑匣之上，清冷的眸子凝望着那缓缓转动的漩涡，剑意勃发。
孟昶心面上惯常笑意完全消失，水蓝宫装无风自动，周身气息变得冰冷而沉凝。
她望着那漩涡中心，眼中的寒光此刻望去竟和云铮一般无辙。
“死气冲霄，阴阳逆乱……那木位怕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凌渊凝视着那搅动风云的恐怖漩涡，语气冰寒：
“死门已开，生门……将绝。”
秦红药听罢，心中竟生出了些许退意，但这退意仅出现了一瞬，便被她打碎。
“那还愣着干什么？晚了，连给他们俩收尸的机会都没了！”
倒不是她讲义气到置生死度外，可若沈璃真出了事，船上这几个人心中的谋算都得化为一空。
再说了，凌渊这么好用的工具人在，难道他还真能看着和苏清如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沈璃死在眼皮子底下？
便是孟昶心此刻听了这话也没出声嘲讽，反倒是转头向凌渊微微一屈膝。
“久闻凌师伯一剑开天之名，不知今日能否一观？”
凌渊的目光转到孟昶心身上，不知在思量什么。
云铮见状向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见凌渊化一道灵光凌空而立，一道巨大古朴的剑影瞬间笼罩在灵舟之上，剑尖所指，正是那漩涡中心。
秦红药低声骂了一句，旋即化身一道红色流光俯冲入死雾。楼当风愣了一瞬，紧随其后。
云铮皱眉欲拦，手心一凉，却是被孟昶心塞了块什么东西进去。
没等她细看，孟昶心便冲她微微一笑，而后水蓝裙摆翻出浪花的弧度，化为一道水蓝流光随秦红药、楼当风遁入了死雾。
云铮摊开掌心，赫然是一朵冰晶小花。
她默然片刻，冰晶小花消失在她掌心。
“结周天剑阵，我做阵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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