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轻声劝着：“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快生了，之后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辛苦的。”
周晴把视线落在肚子上，轻轻抚着：“我爸就总打我妈。那种生活，我到现在都记得。她没法反抗，哪怕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只能强忍着。从小我就知道，我不能变成她。”
她顿了顿，眼眶泛红却没掉一滴泪：“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长大，离开那个家。初中一毕业，我就一个人跑来安岳，住在姨妈家。那段时间，是我第一次见到夫妻之间可以平等对话，不用动手、不用吼叫。姨夫对姨妈好，家里也温馨。才开始觉得，也许，我也可以试试看。”
“后来我成了老师，也从姨妈家搬出来，自己住员工宿舍。姨妈觉得我年纪差不多了，就给我介绍了老贺。她说他是医生，人也文气，看着不像那种乱来的。我想着，他不是我爸那样的人，就试试看。”
“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就结了。你说我有多爱他吗？说不上。也没指望他多爱我。就觉得搭伙过日子吧，日子也能安稳点，给长辈一个交代。”
她自嘲一笑：“可谁想到，现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了。他可以去乱搞男女关系，可以朝我大吼大叫，甚至今天，还敢对我动手。”
我们沉默了。
“我不想我的孩子，和我一样。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看着爸爸打妈妈，妈妈不爱爸爸，连个温暖的家庭都没有。他会很痛苦的，就像小时候的我一样。”
她说得异常坚定。
蓉蓉听得眼眶都红了，她侧过头悄悄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拉住周晴的手：“可是你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尤其你现在住的是医院分配的房子，刚刚他那副德行，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想好了。”周晴平静地说，“孩子出生后我就去办离婚手续，这个孩子不会姓贺，跟我姓，姓周。”
“跟你姓？”蓉蓉惊讶地睁大眼，“我还真没见过……”
“那你现在见到了。”周晴倔强地笑了。
我也有些震惊。
这个年代，要一个女人离婚已经够难了，还让孩子随母姓？
周婆婆，牛啊……当真是这个时代的楷模了。
她看我没说话，以为我也和蓉蓉一样担心她的未来，顿了顿，说：“我准备和学校申请个单人宿舍，一个人带孩子。我工作表现不错，领导也跟我提过，有意让我做副主任。我想，我能照顾好我的孩子，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晴姐，”我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我支持你！你说得没错，这样的男人，离开才是你的幸福。现在是新中国了，我们这代人不能再活在过去的影子里。不是所有的婚姻都值得维护。人生四大事中——生老病死，可没有离婚这一项。”
蓉蓉听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轻轻点头，也握住周晴的另一只手：“我也支持你。”
三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这时，玉琴抱着舒霖上了楼。
她看到我们几个围坐着，屋里一片狼藉，顿时吓了一跳，急急问：“咋了？刚刚下面听到楼上突然安静了……”
她环顾四周，看见破碎的碗碟、倾倒的椅子，还有周晴脸上明显的红肿，眉头皱得死紧。
“晴姐你这脸……”她声音都颤了。
“挨了一巴掌。”周晴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小棠替我报仇了，还狠狠踢了他一脚。”
“踢得好！”蓉蓉笑着竖起大拇指，“那一脚，真解气！就怕他找你麻烦？”
我撇撇嘴，一脸不屑：“我麻烦已经不少了。他要是敢来，我就再踹一脚，踹到他住院。”
几人被我逗笑，气氛稍稍轻松了一些。
我看大家行动都不方便，立刻卷起袖子：“我来帮你把屋里收拾一下。”
“别别别，这怎么好意思……”周晴想坐起身来阻止，但连起身都费劲。
“你躺着别动，安心休息，我动作快，很快就收拾好了。”我开始动手清理满地的碎片。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两个熟悉的声音，是张熙臣和舒云霆。
他们刚下班回来啦！
玉琴赶紧抱着舒霖到走廊叫住他们，两人一走进屋，看到周晴红肿的脸和一屋狼藉，顿时脸色都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舒云霆一脸错愕，声音都拔高了。
蓉蓉一口气把事情全部讲了一遍，从贺晓伟出轨到动手，再到周晴决定离婚。
一向温和的张熙臣都黑了脸，脸色阴沉地跟我一起动手收拾屋子，低声咕哝：“简直是个畜生。”
舒云霆更是气得直骂：“这男人真是猪狗不如！”
我放下扫把，皱着眉问周晴：“晴姐，要不今晚你住我家吧？我让廖岩挤一挤，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周晴摆摆手：“他上完班回来也累了，我就不添乱了。”
舒云霆立马接话：“我家在隔壁，今晚我守着点，有动静我马上过来。”
周晴原本还强撑着不哭，可听到这些话，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谢谢你们……我结婚以来，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们。”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完整。
我赶紧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蓉蓉也凑上来抱住她。
没一会儿，周晴可能太累了，加上怀孕后容易犯困，我就扶她去床上睡觉了。
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薄被，我悄声说：“安心睡吧。有我们在。”
大家陆续离开她家，回到玉琴家坐下。
刚一落座，舒云霆还在气鼓鼓地说：“贺晓伟不是东西，难怪每次我们吃饭都见不到他，原来是出去鬼混了。”
我抬眼才看到刚下班的廖岩站在门口，估计是注意到屋里气氛不对：“怎么了？头一回看到老舒这么生气。”
我长话短说：“贺晓伟家暴晴姐，被我们拦下了。晴姐说，她决定离婚。”
廖岩怔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快生了吗？这个男人……简直不是个东西！”
玉琴叹了口气：“不止晴姐的事呢，蓉蓉也遇到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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