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的夜色已经逐渐笼罩了山谷。
刚一推开院子的木门，迎面就看到右手边的厨房里亮着温黄的灯光。
廖岩的身影在里面忙前忙后，手里的锅铲翻飞，锅盖碰撞声和炒菜的滋滋声混在一块儿。
“下班了？”廖岩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点儿蒸汽。
他目光落到我身边的李诚身上，眉头微挑，显然有些好奇：“这是？”
我赶紧介绍：“这是城关镇的同志，李诚。就是诚哥，谦哥的弟弟。刚来响水沟。”
“哦，谦哥的弟弟啊。很高兴见到你，诚哥。”廖岩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又回去做饭了。
院子另一头传来开门声，张熙臣和舒云霆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小小的瑾之被裹在厚厚的襁褓里，正安静地靠在张熙臣怀里。
舒云霆怀里则是舒霖，圆滚滚的脸蛋红扑扑的。
几人视线交汇在半空里，一瞬间的沉默有些微妙。
张熙臣和舒云霆并不认识李诚，李诚也只是微微笑着，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张熙臣怀里的瑾之身上。他的眼神停驻了很久。
天哪，这简直就是修罗场。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不会四年过去了，他还对我外婆念念不忘吧？
蓉蓉很快打破沉默，走上前去，笑着介绍：“这是李诚，城关镇来的卫生员，我和小棠以前的老朋友。诚哥，这是我先生张熙臣，这是玉琴的先生舒云霆。”
几个男人之间便硬生生地握了个手。气氛说不上多融洽，但也没到剑拔弩张。
偏偏我站在一边看着，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尴尬。
我赶紧转身去了厨房，假装要帮廖岩做饭。
没一会儿，蓉蓉和玉琴也跟了过来。厨房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灶台上的锅里热气腾腾。廖岩手里正抓着一把菜叶，利落地投进锅里，青菜遇到热油，立刻发出“哧啦”的声音。油香弥漫开来。
“你不是不喜欢吃红苕稀饭吗？所以今天没做。”廖岩一边翻炒一边说，“我想着给你弄点担担面。”
我眼睛一亮：“好啊，好久没吃担担面了。”
蓉蓉立刻兴奋地附和：“那得多做点，我也想吃！”
玉琴笑眯眯地卷起袖子：“那大家一起动手吧。”
于是厨房里人声鼎沸。有人择菜，有人擀面，有人切葱花蒜末。我在一旁帮忙揉面，手上粘满了白面粉。蓉蓉在切菜，刀起刀落，“哒哒”声有节奏地响着。玉琴便帮忙递水递调料。
等面条下锅，热腾腾的水汽把整间厨房都熏得模糊一片。
油泼辣子一倒下去，香气直冲鼻尖，大家都忍不住咽口水。
终于开饭。
大家围坐在餐厅的方桌旁，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担担面和几碟小炒。
我注意到李诚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蓉蓉和张熙臣怀里的瑾之身上。
他时不时伸手去逗逗孩子，还问：“孩子多大了？”可对舒霖却没什么兴趣。
廖岩坐在我身边，自然也发现了。
他俯身小声对我说：“这位诚哥，不会是喜欢你外婆吧？”
我心里一震，随即点了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既然连廖岩都看出来了，那我外公更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悄悄瞟过去，果然，张熙臣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强自压着脾气，不动声色地给蓉蓉夹菜。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发笑：原来外公是会吃醋的呀。
玉琴见我笑，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赶紧找话题转移：“诚哥，你别光顾着瑾之啊，还有霖霖呢，你也逗逗他嘛。”
李诚一愣，显然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太明显，脸上浮起一抹尴尬。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转头去逗舒霖，问他会不会叫爸爸妈妈了。
玉琴笑着接话：“还不会呢，不过他快一岁了，估计马上就能叫人了。时间过得真快。”
蓉蓉轻轻叹息：“是啊，不知不觉我们都认识六年多了。四年没见诚哥了，你怎么还没对象呢？也该成家了吧？”
我心里一紧：外婆啊外婆，你这话锋也转得太快了吧。
李诚神色微滞，低声说：“没遇到合适的。”
舒云霆见气氛微妙，赶紧岔开话题：“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帮你留意留意。”
玉琴当即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要留意别的姑娘？”
舒云霆立马意识到，干笑着摸后脑勺：“啊哦，我说错话了……”
张熙臣正低头吃面，结果差点呛出来，笑得肩膀直抖。
大家被这一幕逗得哈哈大笑，李诚也忍不住笑了，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玉琴笑着打圆场：“那就我帮诚哥留意吧！”
我也立刻附和：“我也可以啊！诚哥，你喜欢什么星座的？”
“星座？”全场除了廖岩都愣住，满脸问号。
我只好耐心解释：“每个月出生的人都有不同的星座，一共十二个，每个星座的性格都不一样。”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果然被我成功带跑了话题。
于是我从摩羯座开始，一直讲到射手座，讲了每个星座女生的大致特点，什么温柔体贴，什么活泼开朗。
廖岩还时不时帮我补充两句。
张熙臣吃完一口面，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些啊，和咱们易经里面的推演，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是以时间定性格，一个是以天干地支算命理，本质上都是用来解人心的。”
蓉蓉立刻笑着调侃：“你又来了，张大仙。”
我忙接话：“诶，他可不是张大仙，我干爸才是。他顶多算个张半仙。”
全场立刻爆笑。
舒云霆正好喝着面汤，被笑到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怀里的舒霖吓得哇哇大哭。
张熙臣被笑得耳根都红了，不甘示弱地瞪我：“那你呢？你是何半仙？”
我捂嘴笑：“我不是何半仙，我是何仙姑！”
“就你，还何仙姑呢？”舒云霆指了指我，哈哈大笑道。
笑声似乎会传染，舒霖和瑾之也都咯咯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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