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霞似乎猜透了我的内心独白：“是的，每晚都要写，写完了才能回房睡觉，这是军区的规矩。”
我看了看周围的两个人，黄慧君的脸上也有些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
蓉蓉倒是一点不奇怪：“没事，总比值夜班好。”
你心态怪好的嘞。
“那今天我们不用去医院吗？”蓉蓉再次确认。
杨小霞摇摇头：“今天本来就是给你们整理内务的时间，明早八点准时各自科室报到。”
黄慧君有些犹豫：“那我们现在就回房？”
“不如今晚来我家吃饭吧，我给大家接风洗尘，顺便让你们认识我家里人。”杨小霞忽然说。
“行啊，不麻烦你就好。”
“可以啊，毕竟这么久不见，我们连姐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蓉蓉插话。
“说得像我知道我妹夫们长什么样。”杨小霞撇撇嘴。
“这倒也是。”
杨小霞转头看向黄慧君：“一起来吧，人多热闹。我家两个儿子，每天都闹腾着呢，最喜欢家里人多。”
说完，我们各自回房开始收拾行李。我和蓉蓉的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和必需品，很快就整理完毕。黄慧君那边动作稍慢一些，但也不过半小时，大家就都收拾妥当。
我们出来的时候，雨正好停了。
杨小霞站在走廊里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出来，她笑着说：“还真是刚好，一收拾完雨就停了。”
我们一行人又坐上了三轮车，两两面对面坐着：我和杨小霞坐一列，蓉蓉和黄慧君坐另一列。
三轮车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颠簸着，车轮碾过水洼，溅起小小水花。
坐在车上，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扫向街头。现在的成都，和我记忆中的简直判若两城——
高楼不多，街面也不宽阔，最多就是一环路那条简单的主干道。街上没有霓虹灯，也没有电动车，只有三轮车、少量自行车和行人。街边的店铺招牌简单，多是木牌或者布条写字，字迹歪歪扭扭却。
车在街道上缓缓行驶，路面坑洼，泥水混合着雨后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
与我恰恰相反，黄慧君和蓉蓉在旁边不停张望，一边指指点点，一边低声讨论着街道两边的建筑、店铺和路人，眼里写满了惊喜和好奇。
此时此刻的我，仿佛穿越了半个世纪，看见外婆年轻时生活的世界。那些照片里只能依稀看到的场景，现在真真切切摆在眼前。
三轮车在街角拐了几个弯，沿着府南河缓缓前行。我看着河边的老柳树，想象着几十年后的它会变成什么样，又想到国家的发展速度，心里不免感叹万千。
坐了大约十分钟，我们到了杨小霞家。
她家属于军区分配的家属院，整齐划一的低矮楼房，楼下是一片小院子，院里种了几棵小树，门前有几根线做成的晾衣线，此刻正随风摇摆。院子里安静，偶尔传来小孩子的嬉笑声和大人的招呼声。楼房外墙刷着浅灰色，院道用水泥铺成，简朴而规整，散发出一种军区家属院特有的秩序感。
她家在一楼，门口挂着简单的红布条装饰，虽然朴素倒也温馨。
我们进门，屋内比我们安岳宿舍大一些，但整体布局类似：客厅不大，简单的木质家具，茶几上放着几本医书和几件装饰品。
蓉蓉环顾四周，问：“你家人呢，怎么没看到？”
杨小霞笑着解释：“白天我俩都要上班，就把孩子送到隔壁楼上一户人家帮忙照看，那家女人不上班。现在去把孩子接回来。”
我忍不住感叹：“好辛苦啊。”
杨小霞说：“没办法，大家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只能靠自己了。”说完，她就快步走出去接孩子。临走时还提醒：“厨房里的东西随便用。”
确实，这个年代的孩子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瑾之、舒霖也常托给叔叔阿姨们照顾，否则上班带孩子真是忙不过来。
厨房里已经传来了水声，还有蓉蓉在喊我：“小棠，过来帮忙洗菜吧。”
菜还没洗完，杨小霞就回来了，她动作很快，毕竟只是隔壁楼上。
她抱回两个孩子，一个看着比舒霖大半岁，另一个还只是被抱着的婴儿。
蓉蓉擦了擦手，弯下腰，感叹道：“看着好小啊。”
杨小霞笑着说：“才三个月呢。”
黄慧君蹲下身去和大一点的小男孩打招呼，说自己大儿子也和他差不多年龄。
小男孩有些怕生，杨小霞笑着说：“顺德，叫阿姨们好。”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顺德？他不会姓何吧？”
杨小霞点点头：“对啊，何顺德。你怎么知道？”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
“你对象是何小松？”
“对啊。你怎么...”
正当大家都愣在原地之时，门口传来声音：“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诶，怎么这么多人？小棠，你怎么在这儿？”
进门的正是穿着一身军装的何小松。
“堂哥！”
“什么，堂哥？”
杨小霞终于反应过来：“何小棠，何小松，我早该反应过来的，这名字肯定是一家人啊。”
“原来我该叫你堂嫂啊！”
何小松既惊喜又纳闷地看着我们。
杨小霞解释道：“她们是县里派到军区医院进修的医生。”她突然笑着说：“所以你说去年夏天泥石流见到了你堂妹，原来就是小棠啊。”
蓉蓉也恍然大悟，指着何小松问：“你是往响水沟卫生所送伤者的那个军人吧？”
大家这才完全明白过来。
黄慧君总结一句：“原来搞了半天，都是一家人啊。”
我整个人已经被这复杂的关系弄得晕头转向：原来杨小霞就是何榛榛——我闺蜜——的奶奶？
我小时候时不时去她家玩，她奶奶总是温和地戴着眼镜，看完书后给我们做晚饭——原来那位奶奶就是杨小霞。
看来，我比自己以为的更早就认识她了。
“太好了，也算家人团聚。我去看看有哪些菜，给大家露一手。”何小松边说边把军帽摘了下来。
蓉蓉笑着调侃：“这么一看，还真是堂兄妹了。”
黄慧君好奇问为什么，杨小霞抢先答道：“因为小棠也喜欢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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