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车缓缓开进安岳县城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高速上的拥堵简直让人崩溃，车子只能以龟速前进。正前方，密密麻麻的车灯连成一片，像无数只萤火虫在夜色中闪烁。
刺眼的刹车灯不时亮起，把整个路面染成一片红色。
摩托车和电动车在车流中灵活地穿梭，引擎的轰鸣声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
我双手紧握方向盘，右脚在油门和刹车之间来回切换，耐心正在一点点消耗殆尽。车载音响里流淌着轻音乐，却完全掩盖不住窗外嘈杂的噪音。
“我的天，这车流量也太可怕了吧！”坐在后座的小姨终于从一路的困意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望向窗外，“怎么堵成这样了？国庆节真是热闹过头了。”
主城区的轮廓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高楼林立，与五十年前那个安静的小城判若两地。
“又热闹，又乱糟糟的。”小姨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怀念，又带着几分无奈。
“要是妈当年接受了那个工作调动，咱们全家早就搬到成都去了。”二姨随口接了一句。
舅舅点头附和：“每年回来几次还行，长期住确实受不了。”
“都说了，一会儿在爸妈面前注意点说话。”妈妈再次提醒，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随口应道：“其实我真挺喜欢这里的，特别是米卷，最好吃了。”
“又来了，你就知道吃！”舅舅又瞪了我一眼，逗得全车人都笑了起来。
外公外婆和舒爷爷、廖婆婆坐保保的车，前天就已经先回来了，说是要提前打扫卫生。
经过漫长的等待，车流终于开始变得顺畅。
我缓缓把车开进粮食局的旧址——这里现在已经改建成新的办公中心了。
院子里多了几栋高楼，光线显得比记忆中暗淡了许多。在停车场转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一个空位。
下车后，我们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向居民楼。老远的就看见房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
“妈，我们来了！”妈妈第一个喊道。
我一边弯腰脱鞋，一边听着屋里熟悉的乡音，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今晚的晚餐。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温馨的热闹气息。
屋子明显是刚刚收拾过，餐桌上摆放着几袋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旁边还特意摆着一盘拌好调料和碎萝卜丁的米卷——那一定是给我准备的！
外婆正在餐桌前忙碌着，手脚麻利地把一些食材往冰箱里收纳。
“哎呀，你们可算到了！”外公第一个走到门口，笑着朝我们招手，“路上饿坏了吧？就等你们一起吃饭呢。小邦和小鲁没一起来？”
“一个在实习，说项目没赶完；一个和同学出去旅游了。”小姨快速地回答。
“这都几点了，你们还没吃饭？”妈妈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心疼。
“害，你们没到，我们怎么能先吃？”外婆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朝着后花园的方向喊道，“快进来吧，大妹仔他们回来了，准备开饭了！”
几年前，外公外婆把老家的后院打通，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菜园子。
很快，两个人从后院走了进来，一个是熟悉的林琛，另一个却让我愣住了——是石永安。
他们手上都沾着新鲜的泥土，径直走向厨房洗手，动作干净利落。
舅舅走过去帮忙把带来的东西放进厨房：“这些都是王叔拿来的？”
“是啊，前几年你们谦叔去世后，这些鸡鸭鹅就都交给他照看了。”厨房里传来林琛爽朗的笑声。
我跟着妈妈到洗手间洗手，心里还在暗暗思忖。
谦叔是谁？那些鸡鸭鹅……是李谦吗？诚哥的哥哥？
谦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快来吃米卷啦！再不来舅舅可要全部吃光咯！”舅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我当然不甘示弱，赶紧从洗手间出来，直奔餐桌而去。
石永安和林琛挨着坐在一起，我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他也礼貌地朝我点点头。
外婆指着石永安向我介绍：“小水见得不多，这位是你石爷爷。”
“石爷爷好。”
石永安微笑着回应：“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呢。”
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关于他的片段，却一无所获。
“我们来晚啦，没让你们久等吧？”舒爷爷和廖婆婆门都没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外公赶紧指着旁边的空位招呼：“快坐，就等你们了。”
“舒霖他们呢？”妈妈边吃边问。
“忙工作呢，国庆节还要加班，真是的，要过几天才能来。”廖婆婆语气里带着埋怨。
这事舒展上周末已经提前跟我说过了。
“那岂不是连婚礼都不能参加了？”外婆皱着眉头问。
舒爷爷无奈地点点头：“可不是嘛。”
妈妈适时提议：“等他们来了，我们大家一起去石窟玩一趟吧。”
“好啊，小水都这么大了，还没去过石窟呢。”妈妈继续说道。
“我同意，我也没去过呢。”二姨立刻答应。
小姨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我都去过好几次了，你居然没去过？”
外公笑着打断她们的对话：“行啊，那我们就都去。我和你们妈也好久没去过了。”说着看向舒爷爷。
舒爷爷正专心吃着米卷，闻言抬起头：“去啊，当然要去，好久没一起出去走走了。”
窗外的安岳县城依然灯火通明，但在这个老房子里，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五十年的时光在这个空间里交错，新与旧，变与不变，都在这一刻奇妙地交融。
我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晚餐后，大家移步到客厅喝茶。
我帮着收拾碗筷，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大人们的谈话。
石永安和外公聊着这些年安岳的变化，语气中全是感慨。
妈妈说起了明年打算把老房子重新装修的计划，引得大家纷纷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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