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带着股牲口圈的臊味。
阿扎尔刚打了个盹。
怀里的星砂瓶烫起来。
跟揣了块烧红的烙铁似的。
他噌地坐起来，差点把瓶子甩出去。
瓶壁上的光转得飞快。
紫莹莹的，裹着些碎影。
阿扎尔眯眼瞅了半天。
脊梁骨一下子凉透了。
影像是埃及的牧场。
牛啊羊啊倒了一地，跟割倒的麦子似的。
最扎眼的是头白牛。
雪白雪白的，在影里直打颤。
瓶底浮出行歪歪扭扭的字。
“圣牛不死，以色列的牲口就得替死。”
阿扎尔咬着后槽牙。
这是祭司们的鬼主意。
他早听说了。
那帮穿白袍的，给圣牛下了“生命共享”的咒。
意思就是，圣牛要是扛过灾。
病就顺着咒，爬到以色列人的牲口身上。
缺德到家了！
阿扎尔摸了摸星砂瓶。
冰凉的瓶身又热起来。
像是在催他。
他眼珠子转了三圈。
计上心来。
天刚蒙蒙亮，阿扎尔就混进了市集。
跟个挑货郎换了身行头。
粗麻布的褂子，沾着些不明不白的污渍。
腰间别着把铜制的小刀，锈迹斑斑。
头上裹块破头巾，把半张脸都遮住了。
活脱脱一个跑江湖的兽医。
他学着兽医的样子，佝偻着腰。
手里甩着根鞭子，大摇大摆往皇家牧场走。
门口的卫兵拦了他一下。
“干什么的？”
嗓门跟打雷似的。
阿扎尔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
“给牲口瞧病的，昨儿约好的。”
卫兵上下打量他两眼。
瞅见他褂子上的污渍，皱了皱眉。
“进去吧，别瞎溜达。”
阿扎尔心里乐开了花。
脸上却不动声色，低着头往里走。
牧场大得吓人。
牛栏一排接着一排，望不到头。
空气里全是牛粪味，熏得人直迷糊。
阿扎尔假装正经。
走到一头病恹恹的黄牛跟前。
摸了摸牛鼻子，又翻了翻牛眼皮。
嘴里念念有词，其实啥也没说。
旁边的牧人看他这架势，还真信了。
“先生，您看这牛还有救不？”
阿扎尔咂咂嘴，装模作样地说：
“有点胀气，喂点草木灰就中。”
牧人千恩万谢，忙着去拿草木灰了。
阿扎尔趁机溜开。
眼睛跟鹰似的，在牛群里扫来扫去。
在最里头的牛棚里。
瞅见了那头纯白圣牛。
好家伙！
比影里看着还壮实。
一身白毛，亮得跟缎子似的。
头上戴着个金圈，镶着五颜六色的石头。
正卧在干草堆上，闭着眼打盹。
阿扎尔放慢脚步，假装路过。
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圣牛。
他走到牛棚门口，故意绊了一下。
顺势扶住栏杆，往圣牛身上靠。
就在这一瞬间。
他感觉到了。
圣牛的左前腿根，有个东西在发烫。
跟他怀里的星砂瓶一个动静。
阿扎尔心里咯噔一下。
找到了！
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
对着旁边的牧人笑了笑。
“这牛真壮实，是你们这儿的宝贝吧？”
牧人得意地说：
“那可不！这是法老的圣牛，金贵着呢！”
阿扎尔点点头，慢悠悠地走开。
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那发烫的地方，准是藏着星砂仿制品。
刻着“替罪”符文的那种。
以前听亚伯拉罕说过。
埃及宫廷早就研究这玩意儿了。
能把灾病从一个活物身上，挪到另一个身上。
缺德带冒烟的。
阿扎尔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蹲在地上，假装给一头小牛犊看病。
眼睛却一直瞟着圣牛的牛棚。
周围人来人往，想动手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耐着性子等。
太阳一点点往西挪。
牧场里的人渐渐少了。
直到月亮挂上树梢。
整个牧场静得只剩下牲口的哼唧声。
阿扎尔像只猫似的，从草堆里钻出来。
脚底板踩着干草，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屏住呼吸，贴着牛棚的墙根走。
路过卫兵的帐篷时。
听见里面传来呼噜声，震天响。
阿扎尔心里窃喜。
这帮懒货。
他溜进圣牛的牛棚。
圣牛还在打盹，呼哧呼哧的。
阿扎尔从怀里掏出星砂瓶。
瓶身发出微弱的紫光。
在黑暗中，像颗小星星。
他慢慢靠近圣牛。
手心里全是汗。
圣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哼唧了一声，抬起头。
两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阿扎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千万别醒啊！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圣牛又低下头，接着打盹。
阿扎尔松了口气。
赶紧凑过去，把星砂瓶往圣牛左前腿根凑。
越来越近。
能感觉到两股热气在较劲。
一个是真星砂的，一个是仿制品的。
“嗡——”
星砂瓶发出一声轻响。
圣牛猛地一颤。
阿扎尔赶紧按住星砂瓶。
嘴里念念有词，是亚伯拉罕教他的口诀。
星砂瓶的光越来越亮。
圣牛腿根的地方，也透出一股黑气。
像条小蛇似的，在白毛底下钻来钻去。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
阿扎尔的额头上，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滴在干草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他咬紧牙关，手都在发抖。
仿制品的力量，比他想的要大。
圣牛腿根的黑气猛地炸开。
像朵黑花，一下子散开。
星砂瓶也跟着剧烈震动。
差点从阿扎尔手里飞出去。
“给我破！”
阿扎尔低吼一声，把全身的劲都使出来。
星砂瓶的紫光，一下子把黑气裹住。
像一张网，越收越紧。
黑气挣扎着，扭动着。
发出“滋滋”的响声，跟烧红的铁放进水里似的。
阿扎尔的胳膊都快麻了。
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
黑气缩成一团。
“噗”的一声，散了。
星砂瓶的光也暗了下去。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凉快下来。
圣牛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
继续打盹，好像啥也没发生。
阿扎尔瘫坐在干草上。
大口大口地喘气。
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他知道，成了一半。
仿制品被破了。
但他还有点不放心。
又盯着圣牛看了半天。
见它没啥动静，才悄悄溜出牛棚。
回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
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喊声，把阿扎尔吵醒了。
“圣牛死了！圣牛死了！”
他心里一激灵，赶紧跑到牧场门口。
只见一群人围着圣牛的牛棚，吵吵嚷嚷。
几个穿白袍的祭司，急得直跳脚。
脸都白了，跟纸糊的似的。
阿扎尔混在人群里，假装惊讶。
心里却乐开了花。
看来，那仿制品一破。
圣牛自己扛不住灾，死了。
这就叫自作自受。
消息很快传到了法老耳朵里。
听说，法老气得把金杯都摔了。
在宫殿里大吼大叫。
“一群废物！连头牛都看不住！”
这是法老头一回，当着众人的面骂祭司。
祭司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
他们哪知道，圣牛是咋死的。
只当是咒语出了岔子。
阿扎尔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
嘴角偷偷往上翘。
自己破坏了祭司的阴谋。
以色列人的牲口，安全了。
但他也明白。
这只是开始。
祭司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还会想出别的鬼主意。
阿扎尔握紧了拳头。
不管他们出啥招，他都接着。
他得保护好以色列人。
保护好那些牲口。
这是他的使命。
远处，以色列人的牲口在悠闲地吃草。
甩着尾巴，啃得津津有味。
它们啥也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刚躲过一场大灾难。
阿扎尔望着它们，心里暖暖的。
值了。
他的努力，没白费。
可他的目光，很快又变得坚定。
他看了看宫殿的方向。
那里，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祭司们互相指责，推卸责任。
法老的怒火，能把宫殿的顶子掀了。
但这还不够。
这场斗智斗勇，才刚刚开始。
阿扎尔深吸一口气。
转身离开了牧场。
他得赶紧回去，想想下一步该咋办。
不能给祭司们喘息的机会。
阳光洒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老长。
在这混乱的埃及大地上。
他就像一颗倔强的种子。
不管风多大，雨多猛。
都要扎下根，长出芽。
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一切。
新的战斗，已经不远了。
阿扎尔的脚步，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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