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哈的马蹄声在分所庭院停稳，铁蹄踏碎石板的闷响顺着地面传来。
阿扎尔正整理桌上的神学手稿，门外炸响铁链拖拽的脆响，像毒蛇吐信刺入耳膜。
他指尖下意识攥紧袖口的星砂瓶，瓶身微凉的触感顺着指缝蔓延，勉强压下胸腔里的心慌。
“奉首席裁判官之命，搜查异端嫌犯埃利亚斯住所！”粗犷的喝声撞在门板上，震得窗棂嗡嗡响，窗台上的烛火也晃了晃。
阿扎尔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星砂瓶上轻按，才伸手拉开门。
两名佩戴双眼蛇徽章的清道夫挤进来，黑色皮靴在石板地上蹭出刺耳摩擦声，刮擦着人的神经。
他们的目光扫过书架、桌角，最后死死钉在阿扎尔的单人床垫上——那是他昨晚特意抚平整理的地方。
一名清道夫咧嘴笑，露出泛黄牙齿，蹲下身捏住床垫边缘猛地一掀。
“哗啦”一声，床垫翻转，一张泛黄纸片从夹层掉出，打着旋飘落在地，边角沾着几根棉絮。
阿扎尔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凝固。
那是雷蒙多星图手稿的残页，边缘留着他熟悉的靛蓝色墨痕——雷蒙多惯用的矿物颜料，可他明明将完整手稿藏在磨坊石墙暗格里。
“这是什么？”另一名清道夫快步上前，弯腰捡起残页，指腹摩挲着星轨图案，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是异端星象师的手稿！错不了！”
博尔哈这时才慢悠悠走进来，黑色法袍扫过门槛，带起一阵裹着尘土的风。
他盯着阿扎尔的眼睛，瞳孔里没有温度，嘴角却勾着冰冷的笑：“埃利亚斯学者，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阿扎尔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松开星砂瓶，任由它顺着衣襟滑下，贴在心口。
温热皮肤贴着微凉瓶身，像是有一道隐秘连接在悄然建立。
此刻反抗只会更快暴露身份，不如顺着博尔哈的圈套走，或许能找到破局机会。
“我无话可说。”阿扎尔抬起头，故意让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指尖轻蹭衣襟下的星砂瓶，“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大人应允。”
博尔哈挑眉，浓密眉毛拧成阴鸷弧度，抬手示意他继续说，眼神里满是审视。
“既然大人指控我藏匿异端，不如用星砂瓶验证我的忠诚。”阿扎尔指尖轻抵胸口，能清晰感受到星砂瓶微弱的跳动，像颗小小的心脏，“您不是一直想见识它的真正力量吗？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这句话像投进滚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博尔哈眼中的贪婪。
那贪婪几乎冲破他刻意维持的冷静，让他的眼神变得炽热。
他死死盯着阿扎尔的胸口，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那是他觊觎半个月的宝物，只要能拿到手，区区异端嫌犯的罪名算什么？
“有点意思。”博尔哈绕着阿扎尔走一圈，黑色法袍下摆扫过他的脚踝，带来一阵寒意，“那我给你证明清白的机会，三天后，在密室举行验证仪式。”
阿扎尔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声音恭敬：“多谢大人。”
清道夫上前，用冰冷铁链锁住阿扎尔的手腕，金属寒意顺着皮肤蔓延。
押着他离开房间时，阿扎尔听见博尔哈低声对副手说：“看好他，别让他在仪式前出任何意外，尤其是他身上的瓶子。”
副手的声音带着谄媚的恭敬：“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看好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牢房。”
夜色像浓稠墨汁，渐渐漫进阴冷的牢房。
阿扎尔靠在冰冷石壁上，石壁寒意透过衣衫渗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抬起手，指尖轻摩挲衣襟下的星砂瓶，瓶身纹路在指尖划过，带着古老质感。
他用指甲轻刮瓶身，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秘密。
下一秒，星砂瓶透出微弱蓝光，在黑暗牢房里映出模糊人影——是雷蒙多。
人影有些虚幻，像隔着一层薄雾，但能清晰看出雷蒙多焦急的神情。
“埃利亚斯？”雷蒙多的声音从瓶中传来，带着一丝电流般的杂音，却掩不住焦急，“你怎么联系我？是不是出事了？”
“博尔哈设了圈套，用伪造的手稿诬陷我。”阿扎尔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星砂瓶能接收，生怕被外面巡逻的守卫听见，“三天后有验证仪式，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瓶中蓝光闪烁了一下，像呼吸般起伏，雷蒙多的声音变得坚定，没了之前的焦急：“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我和守护者后裔都准备好了。”
“你带着守护者后裔潜入分所外围，找好隐蔽位置。”阿扎尔的目光落在牢房铁栏外的月光上，月光透过铁栏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影子，“仪式当天，我会制造混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顿了顿，指尖更用力按住星砂瓶，声音里带着凝重：“关键是救走密室里的孩子，博尔哈抓他们是为了喂养伪星砂瓶，绝对不能让他得手。”
星砂瓶的光芒渐渐暗下去，像电量即将耗尽，雷蒙多的声音最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放心，我会准备好，一定把孩子们救出来。”
光芒彻底消失，牢房又陷入黑暗。
阿扎尔将星砂瓶贴在额头上，感受着瓶身残留的微弱温度，像还留存着雷蒙多的气息。
这场赌局一旦输了，不仅自己会死，那些无辜孩子、雷蒙多，还有星砂瓶守护的秘密，都会落入博尔哈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牢房外传来巡逻清道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靴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阿扎尔迅速将星砂瓶藏回衣襟，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睁开眼，望着铁栏外的夜空。
夜空里的星子稀疏，像被一层无形黑雾遮住光芒——就像萨拉戈萨分所里，那些被掩盖的真相，被扭曲的正义。
三天后的仪式，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较量。
要么，他成功破局，救出孩子，毁掉博尔哈的伪星砂瓶；要么，他彻底失败，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
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博尔哈对星砂瓶的贪婪。
想到这里，阿扎尔的嘴角勾起冷冽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决绝，也带着一丝自信。
他抬起手，指尖在星砂瓶上轻敲三下——那是他和雷蒙多约定的信号，代表“万事俱备，只待时机”。
瓶身微微震动了一下，像在回应他的决心，又像在传递某种隐秘力量。
阿扎尔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开始梳理仪式当天的每一个细节，确保每一步都不出错。
黑暗的牢房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星砂瓶偶尔传来的微弱震动，在寂静中悄然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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