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辆拖拉机？
赵老蔫的话，在死寂的山洞里没能激起半点波澜。
年轻的参谋们交换着眼神，失望与困惑在脸上交织。
拖拉机？
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老侦察员的耳朵，八成是被炮弹震坏了，出现了幻听。
然而，那位始终埋首于地图、沉默如山的首长，却霍然抬头。
他那双熬得满是血丝的眼睛里，爆射出一道骇人的光。
“西边！”
声音不高，却剖开了山洞里凝固的绝望。
“我们的西边，是新一团的方向！”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新一团？
那个被冈村宁次的“囚笼”死死困住，自身难保的新一团？
那个传闻中被日军三万大军围剿，已经打残了的新一团？
“不可能……”
一个参谋脱口而出。
“他们远在百里之外，中间隔着鬼子两个师团的封锁线，怎么可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沉闷的、连绵不绝的轰鸣，又近了一分。
这一次，洞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绝非闷雷，更不是炮击的余震！
那是一种从未听闻过的，混合着无数引擎咆哮的，钢铁与大地共鸣的巨响！
这声音，带着一股蛮不讲理的、一往无前的狂野，正从西边的地平线下，滚滚而来！
“是汽车！”
通讯参谋猛地扯下耳机，脸上是活见鬼的表情。
“好多汽车！还有……枪声！是我们的枪声！”
山洞里，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没错！
除了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还有密集的、爆豆般的枪声！
那枪声清脆、短促，射速极快！
那是……新一团兵工厂自产的新式冲锋枪的声音！
“援军……”
“是我们的援军！”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却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轰！
整个山洞，整个背风山坳里所有还喘着气的战士，在这一刻，彻底被引爆！
“援军！我们的援兵到了！”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总部不会放弃我们！”
“冲出去！跟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绝望到极点的战士们，从泥泞的工事里，从简陋的掩体后，一个个挣扎着爬起。
他们有的端着空膛的步枪，有的握着最后一颗手榴弹。
那一张张被硝烟和血污覆盖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山洞里，首长一拳砸在破木板上，木板应声而裂！
“传我命令！”
他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在颤抖，声音却洪亮如钟。
“警卫连！通讯员！炊事员！所有还能动的，都给老子拿起武器！”
“准备……反攻！”
……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十几道光柱撕裂了日军第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结合部的最后防线。
“给老子冲！”
李云龙的咆哮，盖过了三轮摩托的引擎轰鸣。
他驾驭着胯下的钢铁坐骑，第一个跃过了日军的交通壕。
在他身后，是十几辆经过魔鬼改装的卡车。
车顶，焊死的重机枪喷吐着火舌，将日军临时构建的机枪阵地撕得粉碎！
车厢两侧，战士们用新式冲锋枪和步枪，组成移动的火力网，无情地收割着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日军士兵！
“咚！咚！咚！”
张大彪指挥的炮兵连，将仅有的几门迫击炮打出了机枪的射速，炮弹追着日军的指挥所和炮兵阵地猛砸。
整个日军阵地，彻底乱了套。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打法！
这不是军队！
这是一群开着钢铁怪兽，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魔鬼！
他们不计伤亡，不求占领，唯一的目标，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狂暴的火力，凿穿一切！
指挥车里，沈征的眼睛死死盯着系统地图。
地图上，代表总部的蓝色光点，已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彻底淹没，只剩下核心区域最后一点微弱的蓝光。
风中残烛。
而在他的钢铁洪流前方，最后一道象征着日军防线的红色光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裂、冲垮！
“速度！速度就是一切！”
沈征的声音通过对讲机，清晰地传到每一辆车的驾驶员耳中。
“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冲到‘阎王鼻子’脚下！”
“碾过去！”
“轰——”
最后一辆挡路的日军卡车被直接撞飞，新一团的钢铁车队，终于凿穿了冈村宁次布下的天罗地网，一头扎进了总部所在的核心区域！
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和枪炮声，在阎王鼻子山脚下毫无保留地回荡。
山坳里，小护士翠花正抱着一个刚刚咽气的年轻战士，无声地流泪。
突然，那剧烈的震动和轰鸣，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缓缓抬头，望向山坳的入口。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辆三轮摩托，第一个冲上了山坡！
车上的人，满身泥污，一手掌着车把，一手提着还在冒烟的冲锋枪，正仰天发出一阵狂野的、肆无忌惮的大笑！
紧接着，一辆，两辆，十几辆伤痕累累的卡车，咆哮着冲了进来！
车上跳下一个个精悍的战士，他们穿着崭新的军装，手里握着她从未见过的先进武器，胸前那块红色的臂章，在黎明微光中，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刺眼！
“是……是八路军……”
“是我们的人！”
翠花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无畏的脸，看着他们胸前那抹鲜艳的红色。
“哇——”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里，有连日来的恐惧，有失去战友的悲痛，但更多的，是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宣泄！
她知道，总部得救了！
他们，活下来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顶上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
“同志们！冲啊！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杀——！”
被压抑了三天三夜的怒火，化作山崩海啸般的呐喊。
总部残余的守军，从四面八方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正在围攻山顶的日军，瞬间腹背受敌！
他们背后，是如狼似虎的钢铁洪流。
他们眼前，是状若疯魔的八路军战士。
指挥系统在第一时间就被沈征的炮火敲掉，残余的日军彻底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胜利的天平，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逆转！
战斗，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和溃败。
李云龙杀红了眼，他跳下摩托车，从一个牺牲的战士手里捡起一把大刀，带着人就往山顶上冲。
“狗日的旗子呢？给老子找出来！”
当浑身浴血的李云龙，一脚踹翻日军的指挥部大门时，正撞见几位从山洞里冲出来的首长。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一瞬。
李云龙愣住了，他看着眼前几位虽然狼狈不堪但精神矍铄的首长，咧开大嘴，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黑的牙。
“嘿嘿，首长，俺老李……来晚了！”
没等首长回话，他转身就冲了出去，声音远远传来。
“把那狗日的太阳旗给老子砍了！升咱们自己的旗！”
山顶上，残存的日军被肃清。
当那面沾满了血污和硝烟的红旗，再次被升上阎王鼻子一号高地的最高点时，整座山峰，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战士们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劫后余生的喜悦，淹没了一切。
沈征的指挥车，不疾不徐地开到了山顶的临时指挥部前。
他跳下车，没有理会周围的欢呼。
他的目光，越过一张张激动的脸，落在了那几位刚刚脱险的首长身上。
一位首长快步走来，紧紧握住他的手，手劲大得惊人，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好啊！沈征同志，我代表总部，代表所有牺牲的同志，谢谢你们！”
沈征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抽回手，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新一团，前来归队！”
首长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那双平静到可怕的眼睛，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救援。
这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疯狂的，奇迹般的千里奔袭！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这时，沈征再次开口。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血液，都瞬间凝固。
“首长。”
“冈村宁次的主力，现在全都在我们的包围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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