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时苒最终落入沈彦精心编织的网,他们的日常相处,绝不会是寻常恋人间的打闹与随意。那更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温和而窒息的美学规训。
清晨,从仪态开始。
时苒醒来时,身边的沈彦往往早已清醒,或许正靠在床头,就着晨光翻阅一本外文设计期刊。
见她睁眼,他会俯身给她一个轻柔的、不带情欲的早安吻,然后目光便会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
“今天气色不错,这套睡衣的淡紫色很衬你。”
他语气温和,随即指尖会掠过她的发梢,
“不过,昨夜似乎睡得不够安稳?发梢有些乱了。下次记得用我准备的丝绸枕套,可以减少摩擦。”
他的关心,永远与“标准”和“优化”绑定。他会亲自为她搭配好当日衣着,从内衣到外套,颜色、材质、风格都必须符合他的美学体系,且与环境(天气、课程、可能遇到的场合)完美契合。
时苒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件旧衣的眷恋,会在他温柔却不容置疑的“那并不适合你现在的气质”中,悄然瓦解。
用餐,是礼仪的修炼。
他带她去的地方,永远不会是喧闹的食堂或普通餐馆,而是那些需要预约、环境清幽、每一道菜品都如艺术品的私房菜馆或高级餐厅。
他会耐心教她如何正确使用各种餐具,如何品尝不同食物的顺序,如何保持最优雅的进食姿态。
“咀嚼时不要发出声音,苒苒。”
“背挺直一些,这样显得更精神。”
“这道汤的温度,应该在65度时口感最佳。”
他的指导无微不至,声音始终温和,却让时苒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考试。
一顿饭下来,食物的味道或许精美,但留下的记忆,更多是那种被无形尺度衡量的紧张感。
学习与生活,是领域的绝对融合。
沈彦会“自然而然”地介入她的学业。以指导为名,将她的书桌搬进他那间充满设计感、如同展厅般的书房,美其名曰“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
他会为她筛选阅读书目,修改论文框架,甚至指导她演讲的语调与姿态。
“你这个论点不够优雅,需要更精致的表述。”
“ppt的配色方案,我帮你重新调整了一下,更符合视觉传达的逻辑。”
“下次小组汇报,记得用我教你的那种站姿和手势。”
她的思维模式、表达习惯,都在被他悄无声息地重塑,打上“沈彦出品”的烙印。她原有的、或许粗糙却真实的特质,正在被一点点磨平,替换成他认可的“完美”版本。
社交,是彻底的隔离与替代。
他会以“保护”为名,将她与过往的世界隔开。陆屿喑的阳光、谷澄的骚扰、甚至舍友偶尔的邀约,都会在他温和的干预下逐渐淡出她的生活。
“他们并不真正理解你,苒苒。”
他会这样告诉她,
“与我们追求的境界相比,那些社交显得过于……嘈杂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带入她生活的、他那个圈子里的“朋友”——一些同样优雅、成功,言谈举止无可挑剔,却总带着距离感的人。
时苒像一件被展示的藏品,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听着他们谈论着她不甚了了的艺术、投资、环球见闻,感到一种深刻的格格不入,却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夜晚,是顺从的最终检验。
入睡前,或许会有一小段看似温馨的相处时光。他可能会搂着她,听她低声讲述一天的经历(那些被他允许发生的经历)。但他的回应,往往带着评判与引导。
“你今天对那位侍应生微笑的弧度,稍微有些过了,保持淡然就好。”
“下次遇到那种情况,应该像我今天教你的那样回应,记住了吗?”
就连她偶尔的、无意识的小动作,比如蜷缩在沙发角落,都可能引来他温柔的“矫正”:
“这样的坐姿不够舒展,会影响你的气质,苒苒。”
总而言之,与沈彦“谈上”的日常,是生活在一个无限放大且永不满足的“美与正确”的透镜之下。
他给予她物质上的极致呵护、学识上的精心点拨、社交层面的“提升”,代价是她全部的自我——她的喜好、习惯、社交圈,乃至细微的表情和下意识的反应,都必须符合他设定的“完美”模板。
他不需要她尖叫哭泣的臣服,他只需要她安静地、微笑着,一步步走入他打造的华美笼中,并从内心深处,认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更高级”的生活和爱。
时苒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精致”,像一件被大师精心修复和打磨的古董瓷器,熠熠生辉,却也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或许带有毛糙却生机勃勃的独特痕迹。
她得到的是一个被无数人艳羡的、无可挑剔的男友和生活方式,失去的,是那个名为“时苒”的、完整的自己。
这种日常,是一种温柔刀,刀刀割向灵魂的棱角,直至彻底圆润,完美嵌入他设计的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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