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暂时的、脆弱的平静。
时苒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陈驰野之间那由妥协和安抚构筑的平衡,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以为,陆屿喑那突如其来的插曲,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荡开后,总会重归寂静。
她太了解(或者说,她以为自己还了解)那个记忆中的陆屿喑了。
阳光,正直,有着近乎执拗的道德底线。
她清楚地说了“我有男朋友”,他也亲眼看见了陈驰野那充满占有欲的拥抱和敌意。
按照他应有的逻辑,他绝不会,也不应该再来打扰一个有男友的“陌生”女孩。
看,这就是典型的时苒式思维,总在绝境中寻找一丝可以自我安慰的缝隙,哪怕那缝隙之外已是铜墙铁壁。
所以,当一周后,那个熟悉的、带着几分犹豫和坚定交替的敲门声响起时,时苒正系着围裙,研究着一道新学的甜点,空气里还弥漫着黄油和糖粉的甜香。
她以为是陈驰野忘了带钥匙,或者邻居有什么事,毫无防备地擦了擦手,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
瞬间,血液仿佛倒流,指尖冰凉。
门外站着的,不是预想中任何一个面孔,而是陆屿喑。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头发似乎精心打理过,手里还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甜品盒,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不容置疑的认真的表情。
时苒的心脏猛地一沉,脑子里嗡嗡作响。
为什么?!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他不是应该恪守着他的底线,从此相忘于江湖吗?!
门外的陆屿喑显然没打算放弃,他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便又开始低声诉说,声音透过门板,带着一种固执的穿透力:
“时苒……同学?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从那天在街上见到你,我就……我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失忆者特有的、纯粹而直接的困惑与热情,
“我查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我问了附近很多人,描述你的样子……我没有恶意,真的!我只是……只是想再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他叨叨絮絮,语速时快时慢,像是在背诵演练了无数次的台词,又像是情急之下的真心倾吐。
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说这种感觉强烈到让他无视了所有常理和逻辑,说他这几天寝食难安,脑海里全是她的影子。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看到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挣扎,但很快又扬了起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可是,我只是想认识你,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我不会做过分的事,我只是……想有个机会。”
门内的时苒,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手指用力抠着掌心,几乎要喘不过气。空气中甜点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像是一种讽刺。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快走!快走啊!求你了陆屿喑,在你记忆里做个有底线的好人不行吗?!在陈驰野回来之前,快点离开这里!
她一点都不想听他那“纯情”的告白,这只会让她感到无边的恐惧和荒谬。
他失忆了,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地“一见钟情”,可以无视她身边的男友,可以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追上门来。
可他不知道,他这份“纯粹”的追逐,对她而言,不啻于一道催命符。
时苒绝望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计算着陈驰野平时回来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她只想立刻、马上把这尊因为失忆而变得不按常理出牌、杀伤力巨大的“佛”送走。至于他的“一见钟情”,他的“寝食难安”……她只觉得沉重得快要将她压垮。
门外,是失忆前任执着而危险的“新生爱恋”。
门内,是现女友兼“监护人”濒临崩溃的祈祷。
而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刻,惊雷般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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