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道足以击溃精神巨兽的光箭，在距离佝偻身影还有数米远时，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停滞，然后光芒迅速黯淡、消散，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佝偻身影这才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双眼深陷，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癫的狂热。他身上的白大褂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沾满了各种可疑的污渍。
“哦？有客人？”他歪着头，打量着沈砚星和灵汐月，眼神像是在看两个闯入实验室的飞虫，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带着一丝探究的兴趣，“能突破外面的屏障找到这里……看来不是普通的迷路者。你们身上的能量波动……很有趣，和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尤其在灵汐月光凝态的身躯上停留了片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光音天的余孽？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可惜，你的光，对我伟大的‘种子’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点心。”
灵汐月心头一凛，她的净化之光竟然无效？
沈砚星按住想要再次出手的灵汐月，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锁定在那滴缓缓旋转的黑色液体上：“你在用活人的负面情感培育这东西？‘寂灭之种’？你和之前的熵灭兽有什么关系？幕后黑手不止一个？”
佝偻博士——姑且这么称呼他——发出嗬嗬的怪笑，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拉扯：“熵灭兽？那个由混乱怨气自然滋生出来的蠢货？它也配与我的‘种子’相提并论？它是规则的癌变，是混乱的产物。而我的‘种子’……”
他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狂热语气说道：“是秩序！是纯净！是终结一切虚妄与痛苦的最终答案！是通往永恒寂静的钥匙！”
他指着那些导管中痛苦蜷缩的人形：“看呐！恐惧、绝望、憎恨……这些被所谓‘正面情感’排斥、压抑的‘杂质’，才是宇宙最真实、最本质的底色！剥离了所有虚假的希望和爱，剩下的才是最纯粹的力量！我在提炼它，我在升华它！我将创造出最完美的‘寂灭’！”
“疯子！”灵汐月忍不住斥道，她无法理解这种将痛苦和绝望奉为圭臬的逻辑。
“疯子？哈哈哈！”博士狂笑起来，“是你们这些沉溺在虚假情感中的愚者，看不清真相！这个世界，所有的连接，所有的情感，最终带来的只有纷争、痛苦和背叛！唯有彻底的‘无’，才能达到真正的‘静’！我的‘种子’，就是带来终极宁静的福音！”
沈砚星心念电转，从这疯子的言语中捕捉到关键信息。这家伙不是熵灭兽的同伙，甚至可能看不起熵灭兽。他走的是一条更加极端、更加有目的性的道路——主动收集和提炼负面情感，制造所谓的“寂灭之种”。其理念核心，是对现有生命和情感形式的彻底否定。
“你跟墨无妄，又是什么关系？”沈砚星突然问道，“你认识他吗？‘无妄’……‘寂灭’……听起来倒像是一条道上的。”
听到“墨无妄”这个名字，狂笑的博士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个老不死的……规则的看守狗……”博士咬牙切齿，声音低沉下去，随即又猛地抬高，“他懂什么？！他所谓的‘无为’，不过是纵容这虚假的繁荣继续腐烂！唯有打破一切，才能重建真正的秩序！我的路，才是对的！”
他不再废话，猛地按下了身边装置的一个按钮。
嗡——！
大厅剧烈震动起来，那几根巨大的导管光芒大盛，里面浸泡的人形生物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哀嚎，更加磅礴的精纯负面情感被强行抽取，注入中央的装置。那滴“寂灭之种”黑色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散发出的死寂气息更加浓郁，连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同时，大厅四周的阴影中，猛地扑出十几道黑影！这些黑影没有固定形态，像是由浓稠的黑暗和负面情绪凝聚而成，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沈砚星和灵汐月蜂拥而至！
“小心！这些是高度凝聚的怨念体！”灵汐月提醒道，双手结印，柔和而坚韧的光幕展开，将两人护在其中。怨念体撞在光幕上，发出“砰砰”的闷响，黑气与光华相互侵蚀消融。
沈砚星没有闲着，三界罗盘悬浮身前，飞速计算着这些怨念体的能量结构和运动轨迹。“它们的核心不稳定，但有那个‘寂灭之种’提供能量支持！攻击核心，或者切断它们与种子的联系！”
他双手虚划，一道道无形的弦振波纹扩散开来，如同精准的狙击，干扰着怨念体的能量流动，让它们的动作出现瞬间的僵直。灵汐月抓住机会，光幕中分化出无数细小的光针，如同疾风骤雨，精准地刺向那些僵直怨念体的核心！
噗噗噗！
几头怨念体核心被击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后，化作黑烟消散。
但更多的怨念体前仆后继，而且它们似乎能吸收同伴消散后逸散的能量，变得越发强大。更重要的是，中央那滴“寂灭之种”还在不断壮大，散发出的死寂领域让灵汐月的光幕都开始变得黯淡，沈砚星的弦振干扰效果也在减弱。
“不行！必须毁掉那个装置和种子！”沈砚星感受到压力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他们会被耗死在这里。他尝试调动众生情力网络的力量，却发现这片区域被那干扰信号和“寂灭之种”的死寂领域双重屏蔽，网络连接变得极其微弱，能调动的力量有限。
“哈哈哈哈！没用的！在这里，我的‘种子’就是规则！”博士看着在怨念体围攻下显得有些左支右绌的两人，发出得意的狂笑，“成为‘种子’的养料吧！这是你们的荣幸！”
就在沈砚星思考破局之法，考虑是否要冒险强行冲击那装置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博士身后控制台的一个角落。那里随意地放着一本摊开的、材质特殊的笔记本，上面用一种他异常熟悉的文字记录着一些公式和草图。
那是……汉字？！
简体中文！
沈砚星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一跳！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来自故乡的文字！这个疯子博士，他……
博士似乎察觉到了沈砚星目光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那笔记本，又转回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了然的笑容：
“哦？看来你注意到了？也对……你身上，一直有股让我觉得很熟悉的‘味道’。看来，我们可能是……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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