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热爱自由的人,即使给予再丰厚的报酬,骨子里依然会对束缚感到抵触。
可惜的是,小林多喜二的命如今正牢牢掌握在这位年幼的大小姐手中。
没有人比小林多喜二更渴望活下去。
就在杀死藤原一郎之后,她甚至萌生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如把政府高层全都清理一遍,就当是为这个腐朽的社会做件好事。
然而这个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她就被冷泉忧木抢先一步控制住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大小姐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这一刻,仿佛被蛊惑般推着前行,让她躁动不安的大脑,又重新连接了。
那个在混乱中迷失的小林多喜二突然清醒过来。
她发现自己还是更渴望舒适地活着。
她喜欢温暖的被窝,可口的食物,悠闲的午后……
于是她注定会接受这个条件。
小林多喜二抬起眼,对着眼前的女孩扬起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说道:“当然了,我的大小姐,我很乐意为您赴汤蹈火。”
好不习惯这么油嘴滑舌的小林。
玩家看着她思索着。
后期的小林可是不屑翻着白眼、对所有人都毒舌相向的家伙。
毒舌傲娇并且忠心耿耿。
现在这个小林油嘴滑舌、善于说谎、圆滑世故、像只狡猾的狐狸。
由于身体和精神没有被压迫到极限,所以依旧善于周旋。
只不过,此刻的小林多喜二就像一只在泥泞中盲目奔跑的野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会随心所欲地行动。
一时兴起为陌生人去杀人,转而又为了自保不择手段。
连她自己都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但玩家记得,在某个世界毁灭的终局,小林曾坚定地守护在她身边。
看着她,保护她,在最后的时刻甚至用身体为她挡下了伤害。
那时的小林多喜二,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拥有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玩家曾调查过小林多喜二的过去,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但那是她第一次,听她亲口诉说自己的人生。
——————
身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光将天空染成血色。
那时玩家被小林多喜二紧紧护在怀里。娇小的身躯被完全包裹住,内脏和头部都被严密保护,只露出一截裙摆和穿着白袜的脚尖。
而小林多喜二因为开启了异能,身体一动不动,像是一座坚固的囚笼一样把玩家锁在怀里。
即使在那种危急关头,她还有心思安抚怀中的女孩。
她笑着问:“大小姐,我有没有向您诉说过我的过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爆炸的轰鸣中依然清晰。
“没有。”
玩家用力的从她怀里抬起一个金灿灿的脑袋,低声回应。
轰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仿佛永不停歇。
她在窸窸窣窣扭动着调整自己的动作。
简直像小孩子一样。
小林多喜二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一秒又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这不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吗?这个平日里像小恶魔般的家伙,此刻看起来竟如此脆弱。
“那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好。”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狸猫夫妇生了六个孩子,老大是螃蟹姐姐,老二是只小狸猫,老三是老鼠弟弟,老四是兔子妹妹,老五是蝴蝶妹妹,老六是小熊弟弟。”
“这个家贫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小狸猫们在能够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帮工干活。”
在记忆中的那个夏天,天气热得让人窒息。
在那些酷热的夏日里,连大人都难以忍受的高温下,小狸猫们却不得不钻进闷热的船舱劳作。
空气黏稠得令人窒息,汗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一切都让人头昏脑胀。
那个时候,二狸猫最羡慕的是邻居家的姐姐。
那个姐姐做了村长的情妇,不仅有钱,还能穿上漂亮的衣服。
偶尔遇到小狸猫时,甚至会给她几颗糖。
甜甜的……
那是小狸猫记忆中最深刻的甜味,甜到让的那段过去在口腔中发苦。
于是小狸猫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长大一点了之后也要去做情妇,这样就能吃饱穿暖,还有糖吃。
“很好笑,对吧?”
小林多喜二闭上眼,想起那副场景,笑了起来,继续说道:“可惜小狸猫的父母为了方便,将所有的孩子们都剃了光头,短短的脑袋上长出了一点点毛茬,像是小卤蛋一样,一点也不可爱,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小狸猫。”
那些日子太苦了,双手在水里泡到溃烂,家里永远昏暗无光。
点灯要花钱,吃完饭,口袋里就一个子儿都不剩。
她记得那是个异常炎热的夏天。
作为老大的螃蟹姐姐,在十一岁那年死去了。
“您知道吗?大小姐。螃蟹其实是一种很低级的动物,它们的神经系统很简单,所以在蒸笼里被慢慢蒸熟时,它们甚至会开始吃旁边的配菜。”
“螃蟹只觉得不舒服,她以为吃点东西就会好起来。”
天气太热了,她大量地喝水,家里人甚至为她煮了食物,但无济于事。
螃蟹还是死掉了。
但后来小林多喜二被抓过去补课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个时候得的是热射病,五脏六腑全部都被高温煮熟了。
所以螃蟹在死前才会一直喊着难受。
“多可怜啊,穷人的命就是这样,不值钱。”
小林多喜二抱着洋娃娃般的玩家,眉头紧皱,表情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至于后来呢?
后来就埋了呗,连块墓碑都没有。
毕竟只是个孩子,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养。
而小狸猫从此成了家里的老大。
之后的日子里,小狸猫一直拼命干活,辛辛苦苦赚取活下来的权利,拉扯着弟弟妹妹,总算活到了十一岁——
——那是和螃蟹姐姐一样的年纪。
小狸猫没有钱,但小狸猫还是希望至少能让一个弟弟或妹妹去上学。
这个地方太封闭了,如果去上学、去读书,总能找到机会离开这里,外面要比村庄要好——小狸猫这样想着。
那个做情妇的姐姐就是因为读过书才能过得比较好。
她很羡慕那样的生活。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村里的教师老爷爷对小狸猫“很感兴趣”。
那个爷爷已经老态龙钟,而小狸猫才十一岁。
小狸猫原本以为自己能忍耐的,但当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真的摸上来时,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于在挨了老爷爷一巴掌后,小狸猫凭借灵活的身手抓住了藏在角落里的铁棍。
一下,又一下,他在试图反抗,于是加大力道,一下,又一下……
她杀死了那个老人。
那是小狸猫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更不巧的是,她杀人的过程被一个外来者看见了。
那是个杀手,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村庄纯属偶然,借住在爷爷家,也只是因为对方认字能和他正常交流。
但当杀手目睹小狸猫杀人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认为她很有天赋,而且推测她可能有异能,于是他给了小狸猫一个任务,让她去杀死另外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小狸猫不知道对方是谁。
但她明白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她杀死了她。
那是她第二次杀人。
当天,小狸猫用自己的报酬为家人们赚来了一顿丰厚的晚餐。
丰厚到不会有人会饿着肚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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