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在陈默身后沉重闭合，仿佛将儿童房内那令人心碎的呜咽与监护仪的尖鸣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那声音却如同最锋利的锉刀，持续不断地刮擦着他的神经，与他胸腔中翻涌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站在控制台前，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如纸、却线条冷硬如石刻的脸。
他没有立刻联系基地，而是先用最高权限，接入了一个独立的医疗监控系统——这是龙一为确保晓晓安全，临时搭建的、与楼下医疗设备直连的加密链路。
屏幕上，晓晓小小的身躯依旧在微微抽搐，各项生命体征数据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跳动，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残烛。
那根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曲线，每一次微弱的回升，都伴随着下一次更剧烈的下跌，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绝望的拉锯战。
陈默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万分之一。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控制台的主屏幕上。那里，正显示着戈壁基地核心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以及“幽灵”小组对李维的最新监控报告。
李维依旧待在他的独立办公室内，看似在伏案工作，但“幽灵”小组通过非接触式生物信号监测，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远超正常水平的心跳、呼吸频率以及皮肤电导反应——他在害怕，在焦虑，在等待着什么。
他在等晓晓死亡的消息？还是在等“先知”的下一步指令？
陈默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按下了与基地“山峦”的专用通讯按钮。
几乎是在接通的同时，“山峦”那带着压抑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惶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执剑人！基地内部通讯刚刚监测到一段异常加密信号，源头指向李维办公室的某个备用发射器，信号极其微弱且经过多重伪装，试图向外发送！已被我们强行拦截屏蔽！内容正在破解！”
果然！这条毒蛇还在试图传递消息！
陈默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声音如同淬冰：“‘山峦’，执行‘清理’程序。目标：李维。授权：最高权限。要求：绝对控制，保留意识，我需要他活着‘说话’。”
“明白！”“山峦”的声音带着铁血的味道，“‘清理’小组已就位！”
命令下达，陈默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个独立的医疗监控屏幕。
就在这一刻——
屏幕上的血氧饱和度曲线，在经历了一次断崖式的下跌后，竟然没有像之前那样微弱反弹，而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直直地朝着代表死亡的临界线下坠！心率曲线也随之变得如同一条濒死的直线，只有偶尔出现的、无意义的颤动！
监护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代表生命终末的、连绵不绝的长鸣警报！
“晓晓！！！”
一声撕心裂肺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哭嚎，猛地从儿童房方向穿透厚重的房门，狠狠撞进了陈默的耳膜！那是苏婉清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绝望、痛苦和不敢置信！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这声哭嚎瞬间抽走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猛地转头，看向医疗监控屏幕——那上面，代表晓晓心跳的曲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不——！！！
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的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从他的心脏爆开，席卷了全身每一寸神经！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扭曲，唯有屏幕上那条刺眼的直线，和耳边苏婉清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碾轧着他的灵魂！
他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冰冷！
“执剑人！执剑人！请回答！”“山峦”焦急的呼唤声从通讯器中不断传来，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陈默僵硬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的雕像。他的脸色不再是惨白，而是一种死寂的灰败。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呼喊女儿的名字，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即将把他彻底吞噬的刹那——
“嘀……嘀……嘀……”
医疗监控屏幕上，那冰冷的直线，突然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心率依旧低得可怕，但那不再是直线！那代表着……心脏重新开始了搏动！
几乎在同时，楼下传来了医疗队员带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惊呼：“有心跳了！血氧在回升！老天！她撑过来了！快！继续生命支持！”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陈默那死寂的瞳孔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他如同一个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是扑到了控制台前，死死盯着屏幕上那重新开始微弱起伏的曲线！
晓晓……撑过来了？！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才勉强支撑住身体。那从地狱到天堂的短暂一瞬，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执……执剑人？您还好吗？”“山峦”的声音带着担忧，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我没事。‘清理’行动，继续！”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锐利，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可怕。
刚才那撕心裂肺的瞬间，如同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普通人的柔软彻底碾碎、冰封。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女儿危在旦夕而恐慌失措的父亲，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心中只剩下复仇烈焰的……裁决者！
他看了一眼医疗监控屏幕上那依旧微弱、却顽强跳动的曲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晓晓用她顽强的生命力，为他争取到了时间。
那么，他绝不能浪费。
他转身，面向主屏幕，看着上面代表戈壁基地的画面，眼神如同万载寒冰。
李维，还有你背后的“先知”、“普罗米修斯之手”、“m博士”……
你们施加在我女儿身上的痛苦，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接通了龙一的频道。
“龙一，‘普罗米修斯之手’和‘m博士’的搜寻，提升至毁灭级优先级。授权：动用一切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物理渗透、资金冻结、人员策反。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执剑人！”
结束通讯，陈默缓缓坐回控制台前的椅子上。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凝聚了这世间所有的冰冷与肃杀。
儿童房内，苏婉清压抑的、喜极而泣的啜泣声隐约传来。
而书房内，只有陈默冰冷如铁的呼吸声，以及屏幕上，那代表着复仇与清算的、无声流淌的数据洪流。
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然化为焚尽一切的怒焰。
这场战争，不再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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