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希望田的田垄在晨曦中舒展着新垦的褐色肌肤，却像渴极了的孩子，张着干裂的纹路。林晚蹲在田埂边，指尖捻起一撮土，风一吹就散成粉末。新辟的荒地虽肥沃，可离山涧太远，仅靠人力挑水，别说灌溉百亩良田，就连刚播下的药草籽都快被晒得打蔫。
“林先生，东边那片荞麦苗又枯了些。”一个挽着裤腿的少年跑过来，裤脚沾着泥，手里攥着几片蜷曲的叶子，脸上满是焦灼。这少年叫石头，是最早跟着林晚学医的几个孩子之一，如今不仅认药极准，侍弄庄稼也成了好手。
林晚接过叶子，指尖抚过焦脆的边缘，眉头微蹙。这几日晴得厉害，日头毒得能晒脱皮，别说幼苗，就连成年汉子挑着水桶走两趟，都得累得直喘。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涧，水流在晨光里闪着碎银似的光，却被一道不高不矮的土坡挡着，像是隔着一道天堑。
“不能再等了。”林晚站起身，拍了拍石头的肩，“去叫上大伙儿，带上锄头、铁锹，咱们凿渠引水。”
消息一传开，聚落里的人都动了起来。老人孩子在家守着田地和工坊，青壮们扛着工具跟着林晚往山涧走。走到土坡下，林晚铺开早就画好的图纸——那是他连着三晚在油灯下画的，用炭笔勾出了水渠的走向，哪里该挖深，哪里该垫高，哪里需要架木桥过沟壑，都标的清清楚楚。
“大伙儿看，”林晚指着图纸，又指向土坡，“从这里开个口，顺着地势往下挖，让水沿着这条线流进田里，再分几条支渠，就能浇到每一块地。”
有人犯愁：“这坡看着不高，可石头多着呢，怕是不好挖。”
林晚早有准备，从背篓里掏出几个陶罐，里面装着他用硝石、硫磺配的“开石药”——这是他结合医书里的炼丹方改良的，威力不大，却能震裂坚硬的岩石。“遇到硬石头就用这个，小心些，别伤着自己。”他仔细演示了用法，再三叮嘱注意事项。
开工的号子声在山谷里响起。锄头挖进土里，有时是松垮的黄土，有时却撞上顽固的石块，溅起火星。遇到挡路的巨石，林晚就指挥着大家先清开周围的土，再把陶罐埋进去，点燃引线后迅速退开。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石头裂开几道缝，再用撬棍一撬就开了。
石头跟着林晚学医时练过辨药、研药，手上稳当，此刻正蹲在渠边，用特制的木尺量着深度：“林先生，这里深够了吗？”
林晚走过去，俯身看了看，又用手比了比：“再挖半尺，水流才能冲得动泥沙。对了，记得把渠底拍实，不然水一泡就塌了。”他一边说，一边拿起夯土的木槌，示范着如何把渠底的土砸得结结实实。
日头升到头顶时，渠口终于凿通了。清澈的山泉水顺着新开的渠道涌出来，先是细细的一股，很快就变得湍急，带着山石的凉意，哗啦啦地往下流。孩子们跟着水流跑，笑着跳着，有人掬起一捧水就往嘴里送，甘甜的滋味让眉眼都舒展开来。
水流顺着主渠往下，林晚又指挥着大家在分岔口砌起简易的闸门，用木板挡着，需要浇哪片田就打开哪道闸。当第一股清水流进干涸的荞麦地时，原本蜷曲的叶子像是被唤醒一般，慢慢舒展开来，连泥土都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畅快地喝水。
石头蹲在渠边，看着水流过自己亲手挖的渠段，又看了看林晚——先生不仅教他们治病救人，还教他们怎么活下去。他忽然想起林先生讲过的“仁心”，原来救庄稼、救土地，让大家有饭吃，也是一种“仁”。
林晚望着蔓延开的水脉，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格外真切。他知道，引水只是第一步，往后还要修更结实的堤坝，还要学会储水防旱，希望田的路还长着呢。但此刻，看着水流进田里，看着大家眼里的光，他觉得心里踏实得很——这日子，就像这渠里的水，正往越来越好的地方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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