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阳刚漫过江景公寓的落地窗时,桂香已经顺着纱窗钻进来,裹着苏清媛身上的松木香,在客厅里绕成温柔的圈。她蹲在玄关的整理箱前,发梢沾着晨阳的金粉,指尖摩挲着一本磨毛边的速写本——那是她大学时用的旧本子,纸页边缘泛着淡棕的黄,像被桂香浸过的岁月。
“泽宇,软碳笔找到了吗?”她仰起脸,睫毛上沾着点从窗外飘进来的桂花瓣,眼睛亮得像江面上的碎星。我从书房探出头,指尖夹着两支hb软碳笔——昨天特意跑了三家文具店挑的,笔芯软得能晕开最淡的线条:“在这儿!你说画符号要晕染感,这两支刚好。”
走到她身边时,我看见她膝头摊着铜片,银质吊坠垂在锁骨间,链身缠着几根浅棕色的头发——那是她昨天摘下来擦灰时缠上的。“忘带吊坠了?”我捡起落在整理箱上的银眼镜,链身还带着她的体温,“昨天晚上你说要擦干净,今早光顾着找速写本……”
她吐了吐舌头,接过吊坠扣在颈间。金属贴皮肤的瞬间,我听见意识里的面板轻轻“嗡”了一声——“共鸣感知”的图标亮了半分,像蝴蝶振翅般的微弱波动,刚好和她颈间的吊坠呼应。我伸手把她发梢的桂花瓣摘下来,夹进她的速写本:“留着当书签,说不定画符号时能沾点桂香。”
下楼时,江风裹着湿润的桂香撞过来,苏清媛缩了缩脖子,把米白色围巾往领子里塞了塞。我自然地把她的手放进我外套口袋,她的指尖还带着刚摸过铜片的凉,在我掌心里慢慢暖起来:“周伯说桂花粥要熬够一个时辰,我们会不会去太早?”
“周伯肯定比我们早。”我想起昨天傍晚他蹲在启明斋门口捡桂花的样子,竹篮里的桂花堆得像小山,“他说‘熬粥要等米开,就像感知要等心定’——我们去了刚好帮着摆桌子。”
启明斋的木门槛外已经飘着粥香。周伯系着蓝布围裙,正站在桂树下择桂花,竹篮里的桂花洒了一地,像落了场微型的花雨。“来了?”他抬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阳,“粥在煤炉上温着,先洗洗手,桌上有刚泡的桂花茶——还是昨天的配方,加了两颗蜜枣。”
苏清媛放下帆布包,先凑到煤炉边摸了摸粥锅——瓷锅外壁沾着细密的水珠,热气裹着桂香钻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好香!比昨天的茶还甜。”周伯把择好的桂花倒进粥锅,木勺搅了搅,粥面泛起金黄的涟漪:“等会加勺百花蜜,清媛姑娘肯定喜欢。”
我搬了张藤椅放在窗边,把周伯爹的日记摊在桌上。晨阳透过桂树叶漏下来,刚好落在1982年春的那页:“铜片发烫的夜里,后院的桂树开了满树花,香得能飘到江对面。”我用指尖抚过“铜片发烫”几个字,突然想起昨天苏清媛翻日记时,吊坠发烫的触感——原来几十年前,周伯爹就已经察觉铜片和“共鸣者”的联系。
“泽宇,你看!”苏清媛坐在藤椅上,速写本摊在膝头,软碳笔在纸上画着符号。我凑过去,看见她画的符号比昨天更清晰:线条带着轻微的弧度,像周伯锔瓷时的锔纹,末端还晕开了几点淡金的痕迹——像桂花的花粉,又像铜片上的光。
“它在‘跟着’我画。”她的指尖轻轻点着符号,吊坠突然发烫,银眼睛里射出细光,刚好落在画纸上的符号上。我看见符号的线条慢慢动了起来,像顺着笔锋在游走,最后在末尾处多了个小弯钩——和铜片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头疼吗?”我赶紧摸她的太阳穴,温度正常,但她的睫毛在颤,像蝴蝶被风惊了翅膀。她摇了摇头,指尖沾了点桌上的桂花茶,抹在太阳穴上:“有点胀,但比昨天轻——桂花香真的有用。”周伯端着粥碗过来,笑着拍了拍藤椅扶手:“我爹当年也这样,画符号画得头疼,就用桂花茶抹太阳穴——这是我们家的‘通魂偏方’。”
粥碗放在桌上,蜜色的粥里浮着几粒桂花,热气裹着甜香往上飘。苏清媛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周伯,这粥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周伯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摸出旱烟袋又放下——想起她昨天说闻不惯烟味:“喜欢就好,我爹当年总说,桂花是‘通心’的,能把心里的话传给符号。”
我翻着日记,突然看见夹在页间的旧照片——周伯爹年轻时穿着蓝布衫,站在老灯塔下,手里举着铜片,背景里的灯塔红顶泛着锈色的光。照片背面用老钢笔写着:“1985年秋,带铜片去老灯塔,锁孔对灯塔门钥匙孔,严丝合缝。”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昨天周伯提到的“老灯塔的钥匙”,原来就是铜片!
“周伯,这照片……”我把照片递过去,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拍了下大腿:“对!我爹当年说过,铜片是老灯塔的‘魂钥匙’——能打开灯塔里的‘秘密’,但要等共鸣者来。”苏清媛放下粥碗,凑过来看照片,吊坠贴着铜片的瞬间,符号边缘的淡金更亮了:“老灯塔的秘密?是不是和符号的声音有关?”
周伯摸着照片的边缘,指腹蹭过周伯爹的脸:“我爹没说,但他死前攥着铜片,说‘等清媛姑娘来了,带她去老灯塔’。”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江景,老灯塔的影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等清媛姑娘的感知稳了,我们就去——我爹的话,从来不会错。”
苏清媛的指尖勾住我的手腕,指甲盖染着淡粉的指甲油,像朵小小的桂花瓣:“好不好?等我能完全听见符号的声音,我们就去老灯塔。”我望着她,看见晨阳穿过桂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看见她眼里的期待像星星落进去:“好,等你准备好,我们就去。”
周伯把蜜罐推过来,玻璃罐里的百花蜜泛着琥珀色的光:“再加勺蜜,甜上加甜。”苏清媛舀了一勺放进粥里,搅拌时桂花瓣在粥面打转:“泽宇,你说符号里的声音,会不会是周伯爹的声音?”我想起昨天她翻日记时说“听见周伯爹的声音”,想起吊坠发烫时的共鸣,突然觉得喉头发热:“会的,肯定是。”
风从窗外吹进来,桂树叶沙沙作响,把粥香和松木香裹在一起。苏清媛靠在我肩上,手里还攥着速写本,书页被风掀起,露出夹在里面的桂花瓣——淡金的颜色,像刚从枝头上摘下来的新鲜。我望着她的侧脸,看见她睫毛上的晨阳,看见符号在画本上泛着的光,看见周伯坐在对面抽烟袋,烟圈里飘着桂香。
原来“准备”从来不是复杂的计划,是清晨一起找的软碳笔,是塞进外套口袋的手,是粥里的桂花蜜,是画符号时沾的桂香。是两个灵魂靠得足够近,才能听见彼此心里的声音,才能听见符号里的等待,才能听见整个秋天的桂香里,藏着的所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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