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练结束时，林天的腿已经软得像煮过的面条，每走一步都得扶着墙。十公斤沙袋压得他肩膀又酸又麻，膝盖的伤口沾了沙子，火辣辣地疼，连眼睛都因为刚才咳嗽流泪肿了一圈。跟着战友往澡堂走时，他满脑子都是家里的恒温按摩浴缸 —— 铺着防滑羊绒垫，旁边摆着香薰蜡烛，还有佣人提前放好的玫瑰浴盐，哪像现在，光是想到要挤在满是蒸汽的公共澡堂，他就浑身不自在。
部队澡堂的大门一推开，热浪混着沐浴露的廉价香味扑面而来，蒸腾的白气瞬间糊住了林天的眼睛。他摸索着找自己的储物柜，手指刚碰到柜门，就听见 “哗啦” 一声 —— 旁边一个壮实的新兵脱衣服太急，迷彩服直接甩到了他脸上，带着股汗味。“对不住啊兄弟！” 那新兵嘿嘿笑，露出两排白牙，转身就光着膀子冲进淋浴区，热水 “哗哗” 浇在身上，还扯着嗓子唱起了跑调的《强军战歌》。
林天皱着眉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磨蹭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脱裤子 —— 在家洗澡都是关着门的独立浴室，哪见过这么多光着膀子的人？有人互相帮忙搓背，搓出的泥条掉在地上；有人对着镜子挤痘痘，挤完还凑到战友跟前炫耀 “你看这颗大的”；还有人拿着大瓶装的洗发水，往头上倒了半瓶，泡沫堆得像小山。
“林天，你咋还不脱？水快凉了！” 李大壮的声音从淋浴区传来，黝黑的皮肤在蒸汽里泛着光，手里还拿着块搓澡巾，“俺帮你搓背，保证给你搓得干干净净！”
林天脸一红，赶紧背过身脱衣服，刚把作训裤往下褪，就觉得眼前一黑 —— 加练时没吃多少东西，又流了太多汗，低血糖犯了。他晃了晃身子，想扶住旁边的柜子，可手一滑，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小心！” 李大壮眼疾手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揪住林天的胳膊，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拽了起来。没成想力气太大，林天被拽得一个趔趄，直接撞进李大壮怀里，脸贴在了对方满是汗水的胸口，还不小心抓了把对方的胳膊 —— 硬邦邦的全是肌肉，跟家里健身房的塑形教练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俺的娘，你咋这么轻？跟俺家那只小羊羔似的！” 李大壮把林天扶到淋浴头下，拧开热水往他脸上浇，“醒醒！是不是没吃饭？早跟你说多吃点包子，你偏不听！”
热水浇在脸上，林天总算缓过神，刚想说话，就看见周围的战友都围了过来，有人递给他一块糖，有人拍着他的后背，还有人打趣：“林少爷这是被咱们澡堂的‘热情’吓着了？” 林天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紧推开李大壮的手，小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还说没事，脸白得跟纸似的！” 李大壮不由分说地把林天按在小板凳上，拿起搓澡巾就往他背上搓，“俺给你搓搓背，促进血液循环，一会儿就不晕了！” 搓澡巾刚碰到皮肤，林天就疼得 “嘶” 了一声 —— 李大壮的力气太大，搓得他后背火辣辣的，跟被砂纸磨似的。
“轻点！轻点！” 林天赶紧求饶，“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可李大壮根本不听，一边搓一边念叨：“俺在家给俺爹搓背，他都嫌俺力气小，你这皮肤嫩，得多搓搓才干净！” 旁边的战友看得直乐，有人喊：“壮哥，别给林少爷搓掉一层皮啊！” 还有人递过来一瓶护发素：“林少爷，用这个，比你那瓶小瓶装的好用，就是味儿冲点！”
林天哭笑不得，只能任由李大壮折腾。看着眼前光着膀子、互相打闹的战友，听着他们爽朗的笑声，闻着澡堂里混杂着汗水、沐浴露和热水的味道，他突然觉得没那么拘谨了。在家时，洗澡是安安静静的享受，可在这里，澡堂里的喧闹、战友们的调侃、李大壮粗糙却真诚的帮忙，比香薰蜡烛和玫瑰浴盐更让人觉得温暖。
洗到一半，林天的热水突然变凉了，他刚想换个淋浴头，旁边一个高个子新兵就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来我这儿，我这水热！俺这龙头是‘幸运龙头’，水温最稳！” 林天愣了一下，看着对方热情的笑脸，忍不住说了声 “谢谢”—— 以前在家，哪有人会跟他分享 “好龙头”？连浴室的水温都是专门调好的，不用他自己动手。
等林天洗完澡，裹着毛巾往外走时，李大壮已经帮他把衣服叠好了，还把他的袜子晾在了通风处：“俺看你袜子湿了，帮你晾晾，明天早上就能干。” 林天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还有晾在铁丝上的袜子，心里突然暖暖的 —— 这要是在家，佣人也会帮他整理衣服，可那是工作，而李大壮的帮忙，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走出澡堂时，夜风一吹，林天打了个哆嗦，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他回头看了眼澡堂的大门，里面依旧传来战友们的笑声和打闹声，心里突然明白：所谓 “兄弟情深”，不是精致的客套，而是光着膀子一起搓背的坦然，是晕倒时毫不犹豫的搀扶，是哪怕搓得你疼也非要帮你 “促进循环” 的实在。
回到宿舍，林天躺在床上，摸着被李大壮搓得发红的后背，忍不住笑了。他想起在家时的按摩浴缸，想起香薰蜡烛的味道，却觉得今晚澡堂里的热水、粗糙的搓澡巾、战友们的笑声，比任何奢华的享受都更让他难忘。原来真正的温暖，不是用钱能买到的，而是在你疲惫时，有人愿意拉你一把；在你尴尬时，有人愿意陪你一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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