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形学课 “导到猪圈” 的笑话还在新兵连传，第三天清晨的长途拉练就带着阴云来了。天刚蒙蒙亮，作训服就裹着潮气贴在身上，林天背着沉甸甸的背囊，走在队伍中间，嘴里没停地嘀咕：“这背囊比上次投弹的教练弹还重，走三公里不得把我腰压断？”
李大壮扛着两箱矿泉水走在他旁边，黝黑的脸沁出细汗，却笑着拍他的背：“俺在家扛麦子，一麻袋比这沉多了，走五公里都不喘 —— 你别老抱怨，越抱怨越累！” 王小毛则揣着包薄荷糖，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脚步轻快：“听说拉练终点有热包子，再累也得冲，总比吃压缩饼干强！”
林天撇撇嘴，刚想反驳，天上突然砸下几滴雨。起初是零星的，打在作训帽上 “哒哒” 响，没几分钟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 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泥泞的小路瞬间变得滑溜溜的，有人没注意，“噗通” 摔在地上，背囊里的水壶滚出去老远。
“真倒霉！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拉练的时候下！” 林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头发湿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作训服从里到外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又冷又沉。他走得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像别人那样摔在泥里，心里的抱怨像断了线的珠子：“早知道下雨，今天就该装病请假，也比在这儿遭罪强！”
前面的队伍却没停。李大壮看见有人摔倒，赶紧放下矿泉水跑过去扶，还帮对方捡回水壶，自己的裤腿沾满了泥，却没一句怨言；王小毛脚崴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喊停，只是放慢脚步，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走，薄荷糖掉进泥里也没顾上捡；连平时最娇气的新兵小张，都咬着牙跟在队伍后面，手里还攥着被雨水泡软的地图，没让它掉进泥里。
林天看着这一幕，抱怨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看见高战走在队伍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树枝，一边探路一边喊：“大家互相扶着点！路滑别慌，跟着我走，别掉队！” 雨水顺着高战的帽檐往下流，把他的作训服染成深色，可他的脚步却稳得像钉在地上，没丝毫犹豫。
“林天，快跟上！” 李大壮回头喊他，还伸手递过来一根树枝，“拿着这个探路，不容易摔！” 林天接过树枝，指尖碰到李大壮湿漉漉的手，温热的触感透过雨水传过来。他看着李大壮扛着矿泉水还伸手帮人的样子，看着王小毛一瘸一拐却没掉队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抱怨格外刺耳。
雨还在下，泥泞的路越来越难走。林天深吸一口气，把树枝插进泥里探路，脚步比刚才稳了些。走了没一会儿，他看见旁边的新兵小李差点摔倒，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把 —— 小李愣了一下，赶紧说 “谢谢”，林天的脸有点红，却没像平时那样别扭，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小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模糊了视线，连时间都变得模糊。林天的脚早就麻了，背囊像块巨石压在肩上，每走一步都觉得腰要断了，可他却没再抱怨一句。他跟着队伍的节奏，踩着前面人的脚印，手里的树枝一次次插进泥里，又一次次拔出来，溅起的泥点沾满了裤腿，却没再停下脚步。
终于，远处出现了终点的帐篷。高战的喊声越来越近：“快到了！大家再加把劲，终点有热姜汤！” 队伍里响起微弱的欢呼声，林天也跟着加快脚步，虽然还是累，心里却多了股劲 —— 不是为了热包子，也不是为了躲雨，而是不想落在战友后面，不想成为那个只会抱怨的人。
走进帐篷时，林天浑身是泥，头发滴着水，却没像别人那样赶紧找地方坐下，而是先帮李大壮把矿泉水搬进帐篷，又扶着王小毛找地方休息。高战递给他一碗热姜汤，看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今天没听见你抱怨，进步不小。”
林天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流到胃里，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寒冷。他看着帐篷里互相递姜汤的战友，看着大家虽然狼狈却没丝毫沮丧的脸，突然明白：这场暴雨不是 “遭罪”，而是一场洗礼 —— 它洗去了他的娇气和抱怨，让他看见战友之间的扶持，看见坚持的意义。
雨还没停，帐篷外的雨声 “哗啦啦” 响，却不再让人烦躁。林天攥着手里的空碗，心里突然踏实了 —— 他第一次没靠抱怨、没靠耍小聪明，只是沉默地跟着队伍走完全程，这种感觉，比任何一次 “扳回面子” 都更让他安心。
他知道，自己离 “合格的兵” 还有很远，可至少这场暴雨过后，他不再是那个只会抱怨的少爷，而是慢慢学会了坚持，学会了看见身边人的力量 —— 这或许就是拉练的意义，也是暴雨给的最好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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