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南路元帅府内,气氛压抑。
空气令人窒息。
论莽热背对着巨大的西域地形图,双手紧握成拳,紧锁眉头。
一日…两日…三日…
距离派出一万精骑驰援于阗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五天!
除了最初接到“已抵达于阗城外围,正搜寻唐寇”的简短回报后,再无任何有价值的讯息传来!
于阗城究竟如何了?那股该死的唐军到底击败没有?粮仓余烬是否扑灭?
军心……疏勒城内的军心……如同最恶毒的瘟疫,即使他下了禁口令,处决了几个嚼舌根的士兵,那种惶恐不安的低气压,依旧弥漫在庞大的军营每一个角落。
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龟兹方向的情报也断了!
原本应该每日飞驰而至的北路联络斥候,如同石沉大海!
他派出去的几拨探马,竟也杳无音信!
李謜……郭昕……他们在做什么?
他派去试探敌情的部队,也一去不返,没有任何消息!
疏勒城仿佛一夜之间成为一座孤城!
而自己则成为一位聋哑人,什么也不知道!
“废物……一群废物!”论莽热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厅内噤若寒蝉的将领们,声音嘶哑而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于阗城!再派人去探!北路的探马都死绝了吗?!”
无人敢应答。空气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死寂。
无形的压力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众将的心上!
仓库的存粮在肉眼可见地减少。每日消耗的巨量粮草,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来自于阗方向的补给,杯水车薪。
只能想办法就地筹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他知道,疏勒城当地的牧民早已视他们为仇敌!
手下的将士们早就从他们这里抢夺过牛羊,和过冬的草料,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论莽热的面孔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手下上报,存粮不足半月之耗。
来自于阗方向那可怜的补给车队,昨日刚抵达。那点粮草和牛羊,仅仅够他麾下数万大军塞两天牙缝!
他将那押粮官一脚踹翻在地,咆哮声震得帐篷嗡嗡作响,但除了造成恐慌,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巨大的消耗像一头贪婪无形的怪兽,每日张开大口,吞噬着成堆的粮食口袋。
负责粮秣的军需官每次前来禀报,声音都抖得像寒风中的秋叶,深埋着头,不敢看论莽热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
“说话!”论莽热猛地一掌拍在矮几上,震得杯盏跳起,“都哑巴了吗?!怎么保证将士们能吃饱肚子打仗?!”
无人敢应答。
将领们都低着头,头盔下的阴影遮住了他们的表情。无形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肩上,几乎要将他们碾碎。
论莽热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低垂的脸,他猛地站起身,沉重的步子在毡毯上踩出闷响:“怎么?都怕了?都等着饿死吗?!”
他走到大帐中央,声音冰寒:“安西军不断袭扰南路,粮道不畅,如果再等他们的粮食和肉,我们只能坐着等死!更别谈什么进攻龟兹了!”
“办法只有一个!”他霍地转过身来,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冷酷至极的决定:“就地……筹集!”
所有将领的头猛地抬起,眼中充满了震惊!
就地筹集?去哪筹?疏勒绿洲的农田,在连年战火和重税下早已凋敝。
粟特商贾们闻风丧胆,跑的跑,藏的藏,就算有粮,也绝不会卖给屠刀在侧的吐蕃人。剩下的……
“大帅!”终于,一位将领忍不住说道,“疏勒周边的牧民……那些葛逻禄人、样磨人……他们早已视我们如仇寇!牛羊和过冬的草料,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动了他们的命根子……”
他没敢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那会点燃早已堆满干柴的仇恨烈火!
“命根子?!”论莽热猛地转身,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冷笑,“他们的命根子,比得上我十万大军的命重要?!比得上疏勒和整个西域大局重要?!”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道:“他们算什么?!一群贱民!一群待宰的牲畜!他们的牛羊草料,现在就是大军的军粮!他们的命,就该为吐蕃的伟业献祭!”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黄金佩刀,寒光一闪,狠狠劈在支撑帐篷的一根木柱上,发出沉闷的裂响:“传我将令!各部立刻派出筹粮队!深入周遭戈壁草原!凡遇部落牧民,牛羊、草料、粮食,一概征缴!敢有反抗者……屠!净!”
他环视着众将惨白的脸庞,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我只要粮食和肉!其他一概不管!谁敢畏缩不前,军法从事!立刻!马上去办!就是把西域变成焦土,也要把吃的给本帅弄回来!”
将令如山!
无人再敢质疑。
众将只能僵硬地躬身领命:“谨遵大帅军令!”
声音毫无底气。
很快,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吐蕃骑兵,呼啸着冲出疏勒城,扑向疏勒周边那片饱经沧桑的戈壁草原。
他们注定要将屠刀挥向那些老实巴交的牧民……
……
克孜勒河西岸的夜,寒意刺骨。
五百安西铁骑在远离河岸的沙砾沟壑中扎下营盘。
篝火被严格限制,只有几处深坑中的微弱炭火,勉强提供着温暖。
李謜裹紧冰冷的铁甲,靠在一块风蚀岩后,目光投向头顶那片璀璨得令人心颤的星河。
疏勒的苍穹,干净得没有一丝云翳,银河如同倾倒的碎钻,流淌过亘古的寂静。
身边传来甲叶摩擦的轻响,仆锋无声地坐到一旁,从怀中摸出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借着星光,用一把小锉刀专注地打磨着一支弩箭的箭镞。
动作精准而稳定。
“殿下,还没歇息?”仆锋的声音很低,几乎被夜风吹散。
“看看星星。”李謜收回目光,望向仆锋手中那泛着幽冷光泽的箭簇,“仆锋,你这手打磨箭头的功夫,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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