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就设在十字路口的老槐树下,铁皮站牌锈得能刮下碎屑,旁边堆着些村民丢弃的废纸箱。
陈怀生和陈范星跟着几个赶集的老乡挤到公交车门口,陈范星手心里攥着那两张百元大钞,指尖都沁出了汗。
她把钱递向投币箱上方的司机,声音发紧:“师傅,我们没有零钱,这一百的……”
司机斜睨了他们一眼,指节敲了敲方向盘:“投币箱只收一块,找不开!要么赶紧找旁人换换,要么下去等下趟,别耽误大家时间。”
车厢里顿时响起几声催促的议论,有人探头打量着他们沾满尘土的衣裳,眼神里带着几分嫌弃。
陈范星往后缩了缩,攥着男孩的衣角,脸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陈怀生见状也开始着急起来,挨个朝着车厢里的人开口:“大哥大姐,您这儿有零钱不?用一百的跟您换……”
可要么被干脆地摆手拒绝,要么被扭过头无视,那两张红色的钞票像烫手的山芋,捏在手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司机看了眼表,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换不开就下去!后面还有车等着呢!”
陈怀生咬着牙,准备拉着陈范星下车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吱呀”声,伴着三轮车链条摩擦的“哗啦”响。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大娘骑着那辆掉了漆的蓝色三轮车,正奋力从土道上拐过来,车斗里放着半袋化肥和一把磨得发亮的锄头,车把上还挂着个装水的军绿色水壶。
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看见他们,远远就喊:“孩子,等会儿!”
三轮车在公交站旁猛地刹住,大娘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个用手绢包着的小布包,打开,里面全是零钱。
她数出两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和两个闪亮的一元硬币,塞到陈怀生手里,喘着气说道。
“刚你们走了,大娘想起城里公交车都要投零钱,你们拿着整钱肯定没法弄,正好大娘要去村东头的田里撒化肥,就顺着道追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陈怀生握着那两张带着体温的纸币,刚要喊出“大娘”两个字。
公交车的车门突然“嘀”地一声开始闭合。司机喊了句“走了啊”,油门一踩,车身缓缓往前动了。
两人慌忙扒住车窗,朝着站在三轮车旁的大娘使劲挥手,陈范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
大娘也朝着他们挥着手,笑着喊了句“到了城里好好干”,声音被公交车的引擎声盖得有些模糊。
车越开越快,他们看着大娘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缩成路口的一个小点,连同那辆蓝色的三轮车一起,慢慢消失在晨雾里。
……
破旧的公交车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沿着蜿蜒的公路向下,终于爬出了一眼看不到边的玉米地。
陈怀生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靠在他肩上打盹的陈范星:“师妹,快看!”
陈范星一个激灵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凑到有些脏污的车窗边。
两人的鼻子几乎快要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
窗外的世界陡然变了个模样。不再是连绵的翠绿和寂静的山林,而是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灰色的高楼大厦,那些高楼方方正正,表面镶嵌着无数闪亮的玻璃格子,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许多“格子”里还透出白亮刺眼的灯光。
“好高的……大楼……”陈范星小声惊叹,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虽然也在手机上见过城里的景象,但亲自来到这里,总要比在手机上看要震撼的许多。
越往城里去,窗外的景象就越发令人应接不暇。
宽阔的马路塞满了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汽车,它们排着队,时而缓慢蠕动,时而尖锐地鸣叫,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
路两旁是密集的店铺招牌,霓虹灯即使在白天也闪烁不休,画着各种夸张的图案。
行人很多,穿着打扮和他们截然不同,步履匆匆,表情各异。
公交车的声音也变得不同,不再是山间的风声和鸟鸣,而是持续不断的、混杂的轰鸣、喇叭声和某种规律的报站电子女声——那声音冰冷又没有起伏。
车子最终减慢了速度,晃悠着驶入喧闹的汽车站。院子里停满了更多的公交车,声音嘈杂。
“哧——”一声沉重的放气声,车身猛地顿了一下,彻底停稳了。
门开了,外面各种声音和复杂的气味瞬间涌了进来。
陈怀生和陈范星对望一眼,他们知道,现在这一刻,他们要正式踏入前路未知的未来了。
该下车了。
两人随着人流,懵懵懂懂地被挤下了车。
汽车站里人声鼎沸,各种口音、喇叭声、行李箱轮子滚地的噪音混成一团,冲击着他们的耳膜。
人们行色匆匆,要么低头看着发光的手机,要么目光直视前方,脚步快得带风。
陈怀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学着之前在平板视频里看的样子,试图拦下一位看着面善的大叔:“您、您好,请问……”
那大叔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脚步丝毫未停,像避开什么障碍物一样从他身边绕了过去,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陈怀生挠了挠后脑勺。
“嘿……这家伙,城里人这么没礼貌吗?”
……
陈范星也怯生生地尝试向一位穿着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询问。
“大姐,我们想找点活儿干,能吃饭就行……”
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特别是他们那身乞丐装扮,眉头皱起,语气带着疏离。
“找工作?去劳务市场啊,我们这不介绍工作,别挡着别的旅客的道儿。”
陈范星只能灰溜溜地跑了。
一上午,他们试了好几次。可无论是匆匆的旅客,还是车站里看似闲散的人,都没人愿意为他们停下超过三秒钟。
“师妹……咋办啊想想办法啊!”
陈怀生十分头疼。
陈范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拉过陈怀生压低声音:“师兄,我好像明白了。咱俩……太像叫花子了。人家瞧咱这身行头,怕是觉得沾上就甩不掉麻烦,谁还敢跟咱搭话?”
陈怀生看看自己这些天被林子里的树枝划的破破烂烂的衣裳,下意识点了个头。
“那……那咋办?咱也没钱买新衣服啊。”
陈范星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贴身内衣里那最后的家当——两张皱巴巴的一百元红票子。
这是大娘给他们全部的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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