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新能源研发中心的走廊飘着电解液与打印机油墨的混合气味。
林溪的“钼硒催化剂项目组”办公室在最里头，门上她用马克笔写的“核心组”三个字歪歪扭扭，却被团队成员用透明胶带仔细裱了起来——胶带边缘还沾着上次调试时蹭到的钼硒粉末。
上午十点，猎头陈文斌的皮鞋声碾过走廊的安静。
他腋下夹着鳄鱼皮公文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办公室：墙上贴满林溪画的催化剂微观结构图，桌上摆着乐高搭的电解槽模型，角落堆着半箱吃剩的外卖盒，都是熬夜调试的痕迹。
“请问，王磊工程师在吗？”他停在门口，声音像抹了蜜。
递名片时，手指在烫金边缘捻了两下，像是在掂量分量。
正在调试参数的王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突然卡在喉咙里，万用表从指间滑落，“啪”地砸在桌上，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他抬头，眼角余光里，实习生小李的键盘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代码瀑布断了流。
“您是……？”
“海王星能源亚太区人才顾问。”陈文斌将名片推过来，名片暗纹在日光灯下闪着冷光，“我们老板冯·克莱因先生，对您主导的‘高原制氢设备温控系统’很感兴趣。”
王磊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上周林溪把沾了电解液的手套塞给他洗，说“王工洗得比机器干净”，那手套上还留着孩子手心的温度。
“冯总说，”陈文斌往前凑半步，压低声音，“只要您点头，明天签合同。”
“海王星的铂基专利库对您开放，您的温控算法能直接嫁接到旗舰产品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陡然绷紧。
小李的手指在键盘上蜷了蜷，资深技工老张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又默默塞回兜里——他戒烟三年，只在林溪第一次做出催化剂原型时破过戒。
“我们不缺钱。”王磊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哑，“林溪的模型还在测试，高原基地等着用设备。”
陈文斌笑了，从公文包抽出文件：“这是冯总给林溪的‘天才少年计划’——全额奖学金读mIt，毕业进核心实验室，年薪百万美金起步。”
他目光扫过墙上林溪的照片，“孩子嘛，总该去更大的舞台。”
“你什么意思？林溪是我们组长！”小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别激动，小伙子。”陈文斌拍了拍公文包，“海王星也欢迎其他成员——比如你，小李，你的AI辅助调试算法，在慕尼黑能拿Senior Engineer待遇。”
他转向王磊，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起来，“王工，您带团队多久了？三年？五年？”
“在海王星，您能直接汇报给cto，不用再给一个12岁的小孩当‘副组长’。”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王磊心里最软的地方。
他想起三个月前林溪抱着模型闯进会议室，专家们围着她转的样子；想起自己熬三晚改的参数被她用“动态活性位点”理论推翻时，那孩子眼里的光——那不是“小孩”，是能带着他们砸开技术铁幕的“将军”。
“对不起，”他攥紧桌上的万用表，指节发白，“我们跟林溪，有约在先。”
陈文斌的笑僵在脸上。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点十七分——比预计的“动摇时间”早了十三分钟。
“那打扰了。”他收起名片，转身时又回头，“冯总让我带句话：林氏的‘89天期限’，海王星等得起。”
门关上的瞬间，小李“啪”地合上电脑：“我去告诉林溪！”
“等等。”王磊按住他的肩，目光落在桌上林溪写的便签——“王工，温控参数我调好了，试试看？”字迹歪扭却画了笑脸。
“先别慌。海王星挖的是人，我们得先稳住心。”
周敏浇水的手顿了顿，窗台上的桂花罐被风吹得晃了晃，她盯着罐口那层薄灰——还是林溪上次来擦过的。
门铃响时，她擦了擦手，透过猫眼看见个穿西装的陌生男人。
“周老师您好，我是海王星能源的陈文斌。”男人递上名片，手指在盒盖上轻轻叩了两下，像在试探她的反应，“冯·克莱因先生让我来看看您，顺便带点东西。”
他从公文包拿出丝绒盒子，打开是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胸针，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听说您是林溪的启蒙老师，这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周敏的眉头皱起来。
她想起上周林溪来送氢燃料电池小台灯，说“老师停电就用这个”，灯座上刻着歪歪扭扭的“谢谢老师”；想起这孩子第一次来补课攥着不及格数学卷子哭，说“老师我是不是太笨了”，后来用乐高搭出防压箱模型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把盒子推回去，绿萝叶子上的水珠滴在盒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别紧张，周老师。”陈文斌又抽出文件，“冯总说，林溪是个好苗子，海王星愿意资助她去mIt读博，所有费用我们出。”
“只要您劝劝她……”
“劝她什么？”周敏突然提高声音，老花镜滑到鼻尖。
她指着墙上林溪画的画——歪歪扭扭的氢飞行器，机翼上写着“老师，等我造出真飞机带你飞”，画纸边缘有点卷边，是上次被水打湿后她用熨斗一点点烫平的。
“这孩子跟我学了五年，她心里有杆秤。”
陈文斌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盯着那幅画，钻石胸针在手里闪着冷光。
“周老师，您再想想。”他压低声音，“林氏撑不过89天的。等西方断供，他们那些‘天才孩子’，不过是没奶吃的娃。”
“你错了。”周敏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朵绽开的菊花，“林家的孩子，喝的是茶马古道的风，啃的是抗战物资的饼。”
“你以为钱能买到他们的骨头？”她走到门口打开门，“请回吧。告诉冯·克莱因，林溪的老师，教她做人比教她做题更重要。”
陈文斌走出楼道时，阳光照在他手里的丝绒盒子上。
他回头看了眼302室的窗户，周敏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绿萝枯叶，动作仔细得像在照顾易碎的珍宝。
傍晚，林琴推门进来时，王磊正盯着桌上林溪写的便签，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咚咚响。
“海王星找你了？”她手里拿着安全部门刚给的“恶意挖角调查报告”。
王磊的脸涨得通红：“对不起，林董，我没守住团队……”
“不怪你。”林琴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忙碌的团队成员，“海王星挖的是人，我们得先暖人心。”
她翻开文件，指着“全员薪资上调30%”的条款，“从明天起，核心组成员享‘国家专项津贴’，项目成功后每人一套人才公寓。”
小李猛地站起来：“那林溪的‘天才少年计划’……”
“我们也有。”林琴笑了，从包里抽出mIt录取通知书复印件——林溪的名字，专业“新能源材料科学”，导师栏签着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的名字。
“国家专项配套的‘少年学者计划’，学费全免，还有科研启动金。”
办公室爆发出掌声。
老张摸出那盒戒了的烟，没点，只是捏在手里闻了闻：“还是林家的烟好抽。”
王磊看着墙上的“核心组”三个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了。
深夜，林琴站在研发中心天台上。
手机震动，是周敏发来的消息：“林董，海王星的人走了。溪溪那孩子，交给我放心。”
后面附了张照片：周敏坐在书桌前，林溪的画贴在墙上，她手里拿的《新能源材料导论》间夹着朵干桂花——和窗台上那罐是同一批。
林琴望着远处灯火，想起祖父当年挑着扁担运抗战物资时说：“人心暖了，货就稳了。”
海王星的“恶意挖角”，像阵歪风，吹不散团队的凝聚力。
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一份工作，是一个12岁女孩眼里的光，是一群人想为国家争口气的决心。
而这，才是海王星永远挖不走的——
最硬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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